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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褪裤脧,拾田螺”

河下街•河下街人之二十三

http://www.clnews.com.cn  2015-07-10 08:13:55   来源:吴航乡情  【字号

  亲戚从闽北带回几斤田螺,让我炒了下酒。现在,在我们这里,田螺已经成了稀罕物。街上卖的,小食店吃的,都是池螺。池螺,生长在池塘、河浦,个头较小,形状略长,壳厚,肉较硬;田螺,生长在稻田里,圆圆的,被人拾来的个头都大,小的也有拇指粗,其肉软而嫩。

  过去的河下街对面,隔着河下江是一马平川的稻田,几万亩连绵到非常遥远的山的那边。广袤的稻田是田螺、泥鳅等小生物的天堂。入秋晚稻成熟,田地干涸,田螺等的小生物都隐藏土中休眠过冬;春天来时,田地灌了水开始播种、插秧,小生物也随之复苏,在稻田中生长、繁殖。田螺生活在稻田的浅水中,白天潜藏在水草之下以避骄阳,傍晚时分纷纷爬上水面透气,夜晚都趴在水草上或稻丛边上,暴露无遗。我们小时候就根据它们这一特性,清晨或者日暮到田里悄悄地涉水,不惊扰它们,一个一个逮了往拾筙(竹编篮子,可系在腰间)里放。这就叫拾(方言kak)田螺。如果在太阳底下,它们都隐藏在水底,想要逮它们,就要在水下摸,那叫摸田螺,这样,可是事半功微的劳作。

  说到拾田螺,自然要言及在我们这里叨念频率极高的顺口溜——褪裤脧(音toung、ngu、leü),拾(kak)田螺。

  方言,赤膊、赤裸上身,是褪澈澈(音toung、na、lak);赤裸下身,是褪裤脧。脧(音leü-雷),赤子阴也(《说文解字》)。褪裤脧,是“褪下裤子现出脧”这个表述的紧缩句式。脧,隐蔽在私处,在人的体表器官中唯独它韬光养晦,敛形敛状潜伏在荫荫丛丛中,关键时才剑拔弩张。与暴露在外头的器官有所不同,比如眉毛粗些,眼睛小些,鼻子扁些,嘴唇厚些,嘴巴阔些,耳朵卷些,不过让人看不顺眼而已,其形状怎样与功能发挥没有产生多大的影响;然而,这个东东的形态结构、大小长短、雄壮伟岸、疲塌萎缩等等,导致是否有碍观瞻(只让特定人观赏)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对发挥功能效果产生直接作用,它在使用过程中的得失成败让使用者和受用人都有切肤之感而刻骨铭心。它是性的对接器,欲望的喷泄泵,情感的黏合剂,夫妻和谐的纽带,家庭稳定的基础,传宗接代的根本,在人的一生中扮演着极为重要角色。世界上许多民族把它视为神圣,作为图腾而顶礼膜拜。邻近的岛国,作成巨大雄壮的模型,肩扛车载,游行示“威”,拥趸者尽皆欢呼雀跃。山姆大叔戴维·弗里德曼(Davi M·Friedman)专门对只有两三个指头大小的它,进行社会学而非生理学的广泛研究,洋洋洒洒写了一本专著《男根文化史》,读着大开眼界。对这样一个重要家什,我们这里的方言却称之为“友”,更匪夷所思的是还成为咒骂人的卑劣污秽的喻体,说你是“脧友皮”、“脧友绊”或“脧友人”,你定然因此而生气。

  褪裤脧做事,过去并不鲜见。农耕社会中因为许多劳作方式的落后,需要赤裸着进行。听上一辈人讲,过去载货去永泰,大樟溪上的纤夫都一丝不挂。还有,驾小船在大海中捕鱼,或在滩涂上捕捞,渔民们也没穿衣。这些与水接触的作业,如果穿着衣服,被水泼湿黏住身体,不但动作不便,还有可能因此受寒。我浏览过上世纪三十年代的《良友》画报,刊发几帧酿造高粱酒作坊里工人劳动的照片,热气氤氲中工人全部赤裸,身前只系围裙,大概是环境太热了的缘故。过去田间薅草,偶尔有人也不穿短裤,因为跪在水田里,裤子与泥水绊在一起,脱了更方便。褪裤脧劳作,体现了劳动的艰辛与困苦。可裸体,又是艺术家创作的最爱。台湾摄影大师杜达雄《M1》镜头下,模特儿裸裎袒裼,千姿百态,还要顶起男人的雄赳气昂。还有,网传坐在游船上的艺术家,不惜花重金请纤夫再仿过去那样赤溜溜地拉纤,以获取创作素材,获取浪漫情愫,获取艺术灵感。这,真应了鲁迅先生曾说的:煤油大王哪会知道北方捡煤渣老婆子深受的酸辛!

  那么,拾田螺是否也要褪裤脧?

  (待续)

  ( 作者 阿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