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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满怀情依旧

作者 霖铃

http://www.clnews.com.cn  2016-02-23 11:30:38   来源:长乐新闻网  【字号

  离乡多年,雪已经成为了一个来自遥远故乡的记忆。今年的冬天,寒流到访,多年未见过雪的南方沿海人满心期待,在期待中又掉以轻心,不过就是一场寒流罢了,再冷又会冷到哪里去呢?在所有人的想当然中,寒流就这样张牙舞爪席卷了南方的大城小镇。

  一时间,在电视、微博、微信、QQ等媒体铺天盖地的宣传造势下,新闻界也为大众营造了一场场舆论大雪,“冻成狗”似乎成了人们在寒流肆虐中最形象的比喻。冷归冷,可期待中的大雪并未降临。看着微信圈晒出来的冰雪照片,网络上流行的各种有关小视频。未能一睹冰雪真容的南方人民不甘心了,身边那些摄影爱好者就趁着假期,结伴分三批赴黄山,在漫天大雪中攀上高峰。其情其态一点也不亚于藏族同胞“磕长头”的礼佛仪式。

  那段时日,被朋友们微信圈一张张纯粹得恍若时光静止的雪景照刷屏。雪花的灵动飘逸,冰的晶莹剔透,雾淞的娇羞美态,雪中人的笑魇如花,还有那棵标志性的迎客松……

  在这些充满既视感的雪景照中,思绪的暖流与周遭的寒流碰撞,逆向回到千里之外的湘北。那里是我生活了二十一年的家乡。家乡曾经也是洞庭湖烟波浩渺的一部分,多年的泥沙淤积后遂成为湖区。

  春暖花开,油菜花织就黄金甲;夏日炎炎,荷香盈盈绕微波;秋高气爽,稻香鱼肥农家乐;数九寒冬,朔风裹雪漫天飞。一年四季,季季分明。

  最让人在心中留下深刻印痕的自是冬日的风雪。北风一起,紧接着便是绿豆般大小的雪粒噼里啪啦,在地上滚动着,或远或近,然后严丝合缝地慢慢垒起一片片冰层,这只是大雪来临的前奏。等到雪粒将整个地面铺好,雪花就飘起来,先是如百合瓣一般大小,稀稀疏疏,然后似鹅毛般纷纷扬扬,再过一段时间,下落的雪不再是片状,而是变成团状,就像是棉田里棉桃成熟后咧开嘴吐出的棉花。这些花从天空悠悠降落,极是优雅从容。

  接下来的几天里,雪花铺天盖地而来,屋顶、树枝、池塘、地上,凡属裸露在外的一切无不覆上这天地间至真至纯的白色。

  遇上这样的日子,人们一般宅在家里,行人鲜少。等到风停雪止,一大早,我偷溜出门,沿着门前的小道前行。抬起脚,踏破雪被的肌肤,吱嘎一声,便是一尺来深的印痕。双脚交替前行,往前一段距离后再回首,就能瞧见自己的大作——一行左右基本对称的脚印串。要是给这些脚印涂上绿色,中间再画一根枝条,就是“万条垂下绿丝绦”中的一条了。记得当时还为自己的创意得意无比。等到千门万户大开的时候,孩子们都迫不及待奔向这室外的冰天雪地中,打雪仗,堆雪人,滑雪等一系列好玩的项目闪亮登场,每个项目都能玩出多种花样。

  就如花开花谢一般,一场雪过后,阳光照耀,冰雪消融。寒流一来,又是雪花漫天。如此反复,一个冬季至少要经历两三次。上小学时,寒假一到,我们三姐妹直奔外公家。

  外公的家,是一座建于解放前的土砖房。砖体宽厚,让人感觉特别安心。房子的上方还有一株大梧桐树呵护着,任他风吹日晒都能高枕无忧。

  遇上下雪的时候,我们白天就围坐在堂屋的火塘前烤火。外公匀速地添加着柴火,干枯的木柴放在火塘里哔啵作响,火星四溅,火苗“噌”地一声蹿起。这时,外公就会将一根还有些许湿润的柴火架在火堆上,火焰瞬间被压了下去,一缕缕青烟冒出。有时候一声咳嗽也使直上的青烟改变方向,冲到我们眼中,眼睛不由自主地使劲眯起,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泪泛滥,咳嗽阵阵,青烟乱舞,场面混乱。等一切回归平静,我们三姐妹跟外公外婆聊聊在学校里的见闻,罗列一下父母的“罪状”,然后听外公跟外婆讲他们小时候的故事。聊累了,外婆就像变魔术一般从柴火堆里将各种美味找出来。一阵悉悉索索,美食被我们风卷残云般一扫而空。吃剩下的鸡蛋壳、地瓜皮连同包裹这些美食烧烤的黄草纸一起投入火堆中,火焰高高扬起,脸上暖暖的,再摸摸自己的小肚皮,擦一擦脏兮兮的小嘴,心里是极大的满足。

  晚上,橘黄色的煤油灯亮了。窗外北风肆虐,冷不丁有寒风从窗户缝里偷溜进来。火苗一闪一闪,与钻进来的冷风一起舞蹈。我和妹妹们躲在温暖的被子里听外公教我们吟诗,“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等经典诗句也随着跳动的灯光,在脑中起舞,纵使二十多年过去,至今也未曾忘却。除了吟诗之外,就是听外公讲故事,从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孙大圣,到隔着天河的牛郎和织女,从狡诈多疑的曹操到在渭水畔垂钓的姜太公……这些或实或虚的神魔鬼怪英雄人物,一个一个血肉丰满地在脑海中打上深深的印记。

  夜深人静,时常听到屋外有人经过时踩着雪地,留下一路的嘎吱嘎吱,村里的狗吠声不止。依稀听到某个院子里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的意境大抵如此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故乡的雪连同离开家乡前对雪的记忆,在长乐这座南方小城温暖的怀抱里渐渐隐退。直到去年四月休假返乡,从长沙到老家的大巴车飞驰在南茅线上,两岸的树木枝繁叶茂,颜色绿中略带淡黄色,心情因了这鲜嫩的颜色激动不已。打开车窗,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扭头一瞥,南茅运河上泊着一叶小扁舟,它斜卧着,静静地。它为什么会停泊在此处,什么人曾经坐在上面惬意泛舟,它的主人呢?无数个为什么撞击内心时,脑海中突然冒出“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诗句,眼前的绿色竟很识趣地褪去,天地间白雪茫茫,那叶斜卧的小舟船舷上也覆盖着薄薄的一层雪。舟上,有一位依稀似我外公的老者穿着褐色的蓑衣,戴着斗笠,手持钓竿,目不转睛地盯着河面。我把这幅用意识流勾勒的画面收藏在了心海。

  这次寒流来袭,在朋友圈为风雪营造的“大风雪”中,我迎着这满怀的“大风雪”,咏叹着风雪,过往的关于风雪的记忆一一复苏,心中的情意也未曾走远,永远在那里,只增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