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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子《生物钟》中的咏物诗有感:独创的大勇

作者:张端彬

http://www.clnews.com.cn  2018-09-11 15:51:07   来源:长乐新闻网  【字号

  南子,原名李元本,1945年生。南洋大学毕业,新加坡大学教育专业文凭,南京大学中文硕士。教育部前华文专科督学。南子是新加坡现代文学的开拓者之一,他在上个世纪60年代开始新诗创作,是新加坡诗坛上有显著成就并具独特风格的诗人。

  《生物钟》是南子的第三本诗集,也是他向缪斯呈献的第三盘供果。在这本诗集里写得最好的,要推咏物诗。这些诗具有独特性,有个人显著的个性,有他的血肉存在、心灵的跳动和思想的闪耀。正如他在《诗观》中,强调诗人应当追求独创,“他有独创的大勇……”,“要创立自己的风格,……。”他在《后记》中,也认为“诗人所走的路。也是一条孤寂的道路。”正因为是孤寂的道路,惟有大勇,才能闯出一条崭新的诗路:

  社会在发展,人类在发展,不论过去今日,都有进步,也有落后。既有太阳和鲜花,也有幽暗与荆棘。诗人面对现实,不能冷血冰冰,无动于衷,不能把自己的头裹在衣领下面去,或把自身躲进个小天地里,必须面对人生,沸腾着感情,是爱还是憎?是歌颂还是暴露?必须表示自己的态度。南子这些诗的特色表现在对惨淡的人生进行喜怒笑骂抒写自己的真情。读这些诗,我们似乎把握住诗人那颗滚烫的心,使我们受到感染,发出强烈的共鸣。诗人在表现情感之时,笔锋对住现实,寓议论于描叙抒情之中,具有哲理性,明显看出诗歌的独创性。翻开诗集,迎目的第一首《蜉蝣的假面》就揭露了像蜉蝣那样人的假面具,还这些人拙劣的表演者的真面目。尽管他们声嘶力竭地表演,但没有观众,没有掌声,只能害人,也害了自己。这样的人,在我们的周围不是常常碰面?难道不应当对他们进行揭露批判?再如《风起》批判那些只会歌功颂德的树叶,揭露了阿谀的云彩,胆怯的鼠兔……,同时歌颂了不肯随波逐流的落叶,特别歌颂了青山,它们在风的面前“咬紧牙根,/坚守最后的操守,/不肯妄赞一词。”还有《冰》中的冰,是勇者的形象,它拒绝向周围的气候投降,它宁愿化为一股不屈的细流。从这个形象中,也能把握住诗人一颗火辣辣的心灵。我们读这些诗如同是合唱队的队员,歌声抑扬顿挫,感情起伏高低,随着诗人手中的指挥捧而变化。这种独特的感受,喜怒笑骂都有真情的呼啸,自然是诗人这些诗的显著特色。

  走自己的路,就不能跟住别人屁股后亦步亦趋,捡人的蔗渣吃。写咏物诗也应如此,必须与别人的咏物诗有所不同,有所区别。才能显出荷花的清香、玫瑰的艳丽、梅花的傲寒的特色。假若百花只长成一个模样,一样的色彩,一样的味道,还有什么不同的事物?还有什么春天?还有什么人间世界呢?南子的目光是犀利的,落眼于特殊的事物进行咏物,给读者先有一种新鲜的感受,新的思索,又把他的诗独创性推向前了一步。当我们看到了蜉蝣,标本鸟、美鳞狮、草蜘蛛、玻璃鱼、恐龙、塌楼、铜像、紫檀、血族……的形象后,首先看到这形象是新奇的,满足到对这些特殊事物的认识,并且发出惊讶的赞声,怎能不由衷称赞他的独创的精神呢?

  数千年人类历史,多少诗人写过许多咏物诗,只有具有独创性的诗篇,才能竖起艺术的形象永垂不朽。不仅从思想内容上有独创性,也在艺术形式上有独创性,写出自己的个性。唐代贺知章写《咏柳》,一直被后人所津津乐道,在于他塑造栩栩如生的绿柳的形象:“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这种以碧玉做比前无古人,形象新鲜,同时把二月的春风当成剪刀,剪出绿柳的绿叶——“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以剪刀做比,是他个人的东西,是他的创造。这只是客观绿柳形象的再现,不具有象征,拟人,比喻的意义,这只是咏物诗的一种写法。臧克家的《老马》:“总得叫大车装个够,/它横竖不说一句话,/背上的压力往肉里扣,/它把头沉重的垂下……”。这诗里出现了老马形象,但已经具有象征,比拟的意义,是出现了人物的形象了。诗里写这老马在皮鞭下生活,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也不知反抗……。其实是写出一些受压迫、受剥削,不知反抗的老年劳动者的形象。这样人物形象,在我国旧社会甚多,至今也不少,甚至外国也有。这诗里通过客观老马的形象写人的形象,是另一种写法,臧克家用独创的大勇,使这诗中的形象永垂不朽。唐王维的《红豆》又是另一种写法,他不是在形象上下工夫,不是塑造红豆的形象,也不是通过红豆象征一些人物形象,而是通过这个事物,抒发恋人之间的相思感情。由于王维的感情真挚,对物生情,也写出自己的东西。至于屈原的《橘颂》,第一节先塑造桔子的形象,第二节象征一种人物,表明了诗人的心迹,也是走的独创的道路。我们感到南子正是走这条独创的道路。《辣椒》看似平淡无奇,写法上有所创新。在别人的笔下,辣椒突出的辣,辣向人生。但我们读完《辣椒》之后,并没有尝到辣味,而是着眼于鲜红的色彩,可是又不是停留在红色上,却引伸出一种哲理:“像一只火鹤/逗留水中央/然后飞走/似乎留下一点痕迹/其实没有。”这种似有似无的痕迹,使人咀嚼到无穷的诗味,享受到他创造的果实。《草蜘蛛》不写蜘蛛织网捕捉虫豸,而是写他织网落空,辛苦一场只是空忙。却隐射生活中的一种事物,也具有新意,不落别人窠臼,走自己创造的路。南子咏物的独创性,在艺术上善于画龙点睛,篇末点题。诗一开始似像给读者引路,弯弯曲曲,迷离恍惚,不知走向何处,似乎迷路了。可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读到最后似像走出原始森林,脚前展现一条宽阔的道路,使人恍然大悟,得到艺术的感受。他往往在最后一节或最后一两句,揭示中心思想。如《标本鸟》简括鸟儿的一生,如今想展翅已经不成。它的喙只能唱无声的曲调,它的爪只能抓住木桠上,它只能回想昔日居住的热带森林,它在枪弹下牺牲……这是写什么呢?歌颂它牺牲还是同情它的死?或是回想这鸟昔日的生活给人一种启示?……都不是。而在最后的句子里表露出中心思想:“然后以它的美/进入时光的永恒”,却是赞颂艺术的永恒美,真是画龙点睛,出人意料之外。妙极了!《兔子》不是写它的狡猾,也不是写它的善跑,又非写出有些人像狡兔那样三窟,却写出有些人,只能“谈谈经济衰退/谈谈社会改革/以及可怜的愤怒。”这愤怒的可怜,真是使出惊人之笔,笔锋刺向现实人生。再如《咖啡》着重写出奉献之后,“乃被抛弃/与草木同朽/一堆残渣/在蚊蝇嗡嗡的评议下。”这是写对它被抛弃的同情?,还是讽刺它不该去奉献落得这般结局?引人深思,篇末点题,收到意外效果。南子的咏物诗富有独创性,立新意,竖新形象,用新的艺术表现方式……诗人把这些特点熔人一炉,酿成一种新诗。诗人深受中国古典诗词的影响,精心选词炼句,运用特殊句式、富有意义的词汇,也具有独创性。这些诗句形象生动,并无晦涩的地方。如“今日是煞白死亡的印痕”(《塌楼)》,似奇特,但死亡的印痕又怎能不煞白呢?而《白发》里运用长句式,长的达到二十多字如“成熟是否意味着/在棋盘上自己是一枚失去战斗力的废棋/。”这“废棋”被诗人精心挑选上了,比喻多么贴切而新奇。在《玻璃鱼》里,把“死亡”当成“赴宴的请柬”,这在别人诗中尚未曾发现过的。语言文字好比砖瓦、石块、木料,诗人正是运用这些材料,建起一座座奇巧独特的楼阁,使读者感受到诗的精美。南子在《诗观》中写道:“我认为,要创立自己的风格……在创作的过程中,写出自己所熟悉的,属于自己的东西,在词汇的拣选上,用自己认为灵敏度最高的字。这样儿一来,综观整篇作品,一定会富有自己的华彩,自己的血脉,自己的筋肉。”他这样说也这样做,我们上面所分析的诗,不就是这样吗?必须强调“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有“自己的华彩,自己的血脉,自己的筋肉”才是自己的诗,才是有独创性的诗。

  南子这些诗,我们喜欢读。南子对缪斯的一片痴情,我们很感动。在群趋物质的今天,诗又能值几吊钱? 呕心沥血写成的诗,竟“于民生无益,于生计无补,于妻儿无关……”(辛白语)然而南子却不为物欲所动,他守住寂寞,守住清贫,在诗国中默默耕耘着。我们在这里向上苍祈祷保佑南子吧!让缪斯给他更多的灵感与才智!愿美丽的诗国繁花似锦,四季长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