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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容《云龙图》探析

http://www.clnews.com.cn  2015-02-06 08:41:19   来源:吴航乡情  【字号

  陈容,字公储,号所翁,长乐人,南宋时期著名的书画家。明弘治版《长乐县志》载:“陈容号所翁,官至朝散大夫,善画龙”。而民国版的《长乐县志》则记载较为详细:“陈容字公储,自号所翁,(长乐)西隅人。(理宗)端平二年(1235)进士,令平阳。辟道路,议赈伞,修学宫。从容简易、政修务举。时集诸生讲论经义,士气大鬯。暇则与佳士论文赋诗,凡山川胜迹,多留题咏。嘉熙(12371240)间,通判临江州事。以才名受知理宗,入为国子监主簿,官至朝散大夫。贾似道欲招致幕下,容酒酣,辄卑侮之,似道亦敬而不怒。出知兴化军。诗文豪壮,尤善画龙,变化欲活,世传‘所翁龙’是也”。陈容于宋宝佑初年(1253年)因写《浯溪中兴颂》“最忆海青投乐器,绝怜甄济隐青山。中兴碑下奸臣惧,天道何尝不好还”得罪权奸贾似道后,辞官回到长乐隐居。与告老还乡的翰林陈合、太傅陈俞日相往来,文酒诗会,寄情于山水之间。陈容自幼胸怀奇志,颇负才艺,其书法亦如其豪壮诗文颇具力度与气势之美,尤以画龙盛名于世。《图绘宝鉴》卷四言其画龙“得变化之意,泼墨成云,噀水成雾,醉余大叫,脱中濡墨,信手涂抹,然后以笔成之,或全体,或一臂一首,隐约而不可名状者,曾不经意而得,皆神妙”,也就是说,他举笔信手涂抹几下,一幅腾飞的巨龙即跃然纸绢之上。所画之龙,栩栩如生,雄奇魁伟而变化多端。陈容画龙往往不画整条,或画龙首,或画龙爪,忽隐忽现,似闻其声,如见其形,且泼墨成云,喷水化雾,神妙无比。而展现于诸君面前的此幅陈容《云龙图》,可谓是与“画史”所载相互佐证的一幅杰作。图绘于浓滚漫卷的乌云之中,疾速钻出一龙头,并瞬间定格,角浪凹峭,目深鼻豁,阔口长须,爪痕奋攫,突目生威,阴森恐怖。构图虚实相映,有张有弛,气势惊人。彰显神龙凌驾于九重天外耕云布雨、广施恩泽、造福于民的神力,及其出入山河、腾天潜渊、遨游太空的磅礴之势。

  不难看出,画家深悟画龙“龙开口者易巧,合口者难为工”之画诀,攫取龙口微张之态,使之既具威严又现慈祥,绝去张牙舞爪的凶恶庸俗。用劲健的墨线勾出龙首之轮廓,重点刻画龙之眼、眉、嘴、鼻、耳、须及角等器官,以细笔勾勒,笔法劲健,细而不板,并配合以水墨点染,使之骨肉定匀见其融和,从而有机地构成“具象”并活灵活现龙之神威。于龙首下方左右两侧分别勾勒出三个右前爪和两个左前爪,爪曲而尖锐,既具质感又显示力量。而将龙身皆隐于团絮状漫卷漫涌的浓云之中,给人以无限的想象。所泼写浓云,几尽充满全幅,而龙首上部顺龙角方向的云则疾笔扫成斜条状,凸显出龙首钻云而出的疾速。画家将粗笔干擦与水墨晕染互用、泼写结合,使水墨性能达到高度的融和,将翻滚的乌云无论‘形’还是‘势’乃至‘动感’都表现得淋漓尽致,从而进一步衬托和凸显出龙的生猛神武、阴森恐怖和行云布雨的神力。

  “龙”本是一种虚拟的动物,并无具体形象可依据,据专家研究很可能是在以华夏民族为基干的民族融合过程中,吸收了多个民族图腾的特点所形成的中华民族的图腾。我华夏民族,对龙历来特别尊敬、尊崇,传说龙生九子,掌握风雨雷电等,把龙视为主宰天地万物来予以神化,上至帝王贵胄,下至平民百姓,对龙亦寄予着多种感情寄托。而在后来历史的发展中,逐渐被封建帝王攫为己有,成为了君权神授的神圣象征。历代诗人、画家亦曾创造了无数生动的艺术形象。只凭着神话传说来想象它的神态,创造性地描绘它的具象,这就需要画家要有丰富的想象力和超常的笔墨技巧。而《云龙图》的生动传神彰显著画家写实与想象俱备的超凡能力。《佩文斋书画谱》源引元代戴表元(1244~1310)《剡源集》则赞其为:“微澜细霭,弥漫通幅”而“略具麟鬣,点染精致”;清代葛金烺赞言:“所翁写龙,全龙在胸,蒙以云气于云势开合中,云腾攫盘旋之态,干湿互用,虚实相生,象物之法,不施不宜”,此评价可谓中肯公允。

  而于《云龙图》亦不难揣摩陈容“信手涂抹,然后以笔成之”的画法特点,亦即:大体上以不太浓重的墨色,信手涂抹作云气的晕染,旋以层层复加晕染致浑厚而成,绢面呈现出一种绒毛状态,致使迷蒙与显豁的对比效果得以充分表现。先构成龙态形象的整体布局气势,再随其势以凝重且劲健的中锋线条勾示,逐步深入刻画龙首形象,于实处极现严谨,于虚处又见潇洒,正所谓“以笔成之”,从而现出其史载“泼墨成云,噀水成雾……或全体或一臂一首,皆神妙”的效果。再者,较陈容稍早的北宋以“善画龙水海鱼”著称的董羽曾撰有《画龙辑议》,强调画龙要画出神气“神犹母也,气犹子也,以神召气,以母召子,孰敢不至”,并归纳出画龙的“三停九似”规范,而此《云龙图》可谓《辑议》的形象诠释,并于“九似”中的“头似牛,嘴似驴,眼似鰕,角似鹿,耳似象,须似人”,在具体形象刻画上更具创新。

  客观地讲,画家之所以有如此成就,固然与其超常的想象力和他那”醉余大叫,脱巾濡墨”豪壮魄力以及高超的笔墨驾驭能力分不开,但也与当时山水画中的“米芾云山”和人物画中牧溪“写意人物”盛行一时的“泼墨”技法不无关系,水墨性能获得高度的融和,进而适合于表现这种“云雾迷漫,若隐若现”的景物。所以说《云龙图》既凸显著陈容的个人特点,又明显地带有南宋画坛的时代特征。此图系水墨绢本立轴,日式全绫装裱并配以紫铜刻花轴头(系清宫所用),显系自东瀛回流而来。纵180厘米,横97厘米。于幅面右下角署款“所翁”,墨色沉着,深入肌理,与画面用墨统一,显系原画本款。款下钤一枚“所翁之记”朱文方印。画面气息高古,扑人双目,沁人心脾。画底所用绢素匀净厚密,质属上乘,明显地使人感觉到因年代久远和反复装裱所呈现出的“宝浆亮”,虽局部有所绢裂破损,亦呈鲫鱼嘴式断裂自然,显系宋绢。另外,于此图左边侧中上部自上而下依稀可见一行楷书小字题跋,字迹模糊但隐约可见“大宋”字样;右下脚自上而下钤有“林良之印”(白文)、”启南”(白文)和“□水□东”(白文)三枚鉴藏印;右边中偏上处钤有一枚”即事多所欣“白文闲章;左边中下部钤有三枚印鉴模糊不辩,左下脚钤有“高氏”(朱文)和“王□”(白文)两枚鉴藏印。尽管因年代久远和反复装裱而致跋文和诸多鉴藏印漫漶难辩,不能准确地一一确定鉴藏者,但可以肯定的是,此图问世八百年来,历经包括明初花鸟画大家林良和‘明四家’之首沈周(字启南)在内的多位名士或鉴或藏或跋,且饱经岁月沧桑能流传至今,实属难得。

  不得不提的是,陈容不仅仅是以画龙为精神寄托,借助对龙形的刻划来抒发情思,而更重要是以此来表达其政治观点与远大抱负。这一点从元代虞集(1272-1348)《道园学古录》所题陈容画龙的一段话可予佐释:“君子受民社之寄,岂以弄戏翰墨为能事哉!其必有托兴者矣。吾闻君子之治乎斯民也,作而新之,如震斯惊,时而化之,如泽斯溥,于以致雷雨满盈之功,于以成天地变化之造。是故勇以发至仁之心,诚以通至神之迹,则善体物者矣。欲观龙之所以为龙,陈侯之所以妙,试以此求之也乎!”。由此可见,陈容画龙,确应有以“至神之迹”表现“至仁之心”的意旨。

  还有,面对此《云龙图》,不得不令人想起陈容的另一巨作——现藏于广东省博物馆的《墨龙图》,图绘一条四爪巨龙曲颈昂首腾跃于太空,阔口长须、须目怒张、肘毛如剑、鳞爪锐利,爪痕奋攫,硕长而矫健的龙躯搅动云气,颇具凌驾于九重天外的磅礴之势。其笔力雄健,虚实相宜,画家用粗劲的线条勾画出龙的轮廓,以浓淡墨色晕染主要部位,使龙的形象清晰突出。而笼罩其身的云雾,施以淋漓的水墨,连笔迅捷,不露笔痕,迷蒙弥漫的景色逼真。几笔渴墨扫出的漩涡,形象地表达了腾起时的劲疾风势,有力地烘托了龙行云布雨的神力。加以题款“骑元气,游太空,普厥施,收成功,扶河汉,触华嵩。”则更进一步释明主旨。《墨龙图》与《云龙图》虽构图有异,一为整龙、一为局部,然确有异曲同工之妙,二者相互映照佐释,相得益彰,多视觉地体现出陈容画龙于构图平实处见新意,于用笔细劲处见舒长,于形象刻画鲜活而有韵致的超凡能力。后人曾以“云蒸雨飞、天垂海立、腾骧夭骄、幽怪潜见”来评价他的”龙”,可谓恰如其分。然面对如此神品,总感语言匮乏,不妨借民国版《长乐县志》所载明太祖朱元璋题陈容龙图赞的四言诗:“蛰于渊底,阳回即起,倏起太虚,黑云见体。蜿蜒其身,翔海而吟,似怒而飞,鬐起遥岑。至阳出蛰,鬐舒赫烈,顾阴而行,游天隧悦。配阳至刚,时雨致滂。既悦且翔,玩珠海洋,飞涛泼天,变化愈昌。舒海气、玩明珠,黑云无罅,神化莫测,收功天下。脱胎似蜿,步云以蜓,必教而兴,利济无边。呼子而驾,一吟一咤,飞云九霄,雨泽天下。匿身不见、端光赤练,蜓躯一跃,九天掣电。”方稍解喉梗之急。

  顺便说一下,陈容不仅擅画龙,还擅长画松、竹、鹤,偶亦画虎,垂老笔力简易精妙,故世有‘所翁龙’、‘所翁鹤’和‘所翁竹’之称。在当时,达官显贵、文人骚客以能得到“所翁龙”而倍感荣幸。以玩弄权术、巧取豪夺而著称的奸臣宰相贾似道,一世搜刮金银珠宝、珍奇古玩无数,然他至死也未能讨到一幅“所翁龙”。陈容于中国美术史上占有重要一席,“所翁龙”成为后人画龙的典范,倍受国人特别是明清以来画家们的追捧。甚至在日本,几百年来凡有龙图案的画亦绝大部分是仿效陈容。日本著名画家小泉淳作曾由衷地评价道:陈容的龙富有魅力,像真的一样活泼跳动,只有天才才会画出这样的画!陈容还有一弟陈珩,亦善画龙,并擅作水墨枯荷、折苇、墨竹、虫鱼、蟹鹊,且极度有生意。陈容有二子——陈以仁、陈以道,分别为淳佑十年庚戌(1250)、宝佑元年癸丑(1253)进士。陈容的故居今犹在,乃长乐市西关街。

  (本文刊于《中国书画》2010年第10期 请作者与本报联系)

  (作者 刘新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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