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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的中秋节

http://www.clnews.com.cn  2014-09-05 08:23:34   来源:吴航乡情  【字号

  随着时代的变迁,中秋节也像一幅浸泡在水中的画片,渐渐地褪去了它缤纷的色彩。一年一度秋风爽,如今又喜逢佳节,却在不经意间启开了尘封的记忆,像反刍动物一样,把五十年前的过节情景,一幕一幕地重新回味,发现它们仍是那么鲜明,那么意味深长。

  中秋之夜,无疑是人世间最为美好的夜晚。会当月上东山,长天一碧,银光泻地,处处景物熠熠生辉,犹如置身于梦幻的世界。此刻,家家户户都在自家的院子里,在方桌上摆出几盘月饼。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家乡的孩子们能够享用到的,大多是街坊饼场生产的月饼。

  这种月饼分大小两种。大的直径有一尺长,用面粉揉和少量的糖,做成圆形扁平的饼坯,填入红糖、枣泥、花生和肥肉等作的馅,放在烤炉里烤熟后,再在饼面贴上一张方形的、手工拓印的、有着闽剧戏文的图片。这种月饼,又叫“大礼饼”,专门用来送礼的。由于它经久耐放,平时多舍不得吃,只有家里来客人了,才用刀切出几小块,然后沏上一杯清香四溢的茉莉花茶,就是最精致的待客点心了。

  而更受我们孩子欢迎的,却是小的,一种用雕着飞禽走兽的模子压成烤熟的小月饼。记得小时候,我们还用它们玩“大吃小”的游戏——每人都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饼来,一声令下大家同时张开手掌,大动物的就吃了那些小动物。赢的,喜笑颜开;输的,垂头丧气。其实这小月饼只不过是花样翻新的花生饼罢了。但一饼在手,有的吃,有的玩,倒也别有兴味。

  现在每逢中秋,市面上的月饼,都包装得极其豪华,口味和造型更是层出不穷。孩子们喜欢的“小月饼”早已销声匿迹,只有上了年纪的人在闲谈童稚时期的往事时,才会记起同小伙伴们在月下吃“小月饼”的那份童趣。

  当然,中秋节对我们小孩的吸引力还有“烧塔”和“逐野猫”。

  为了这一夜,我们从农历八月十一就开始“起塔”。小伙伴们在孩子王的指挥之下,到处搜罗破砖破瓦,石块石片,选一个显眼的、场面大且交通便利的地方“起塔”。塔,呈圆形,大小高低不一,有的高一丈多,有的只有七、八尺。塔周边留了好几处“窗口”,供烧火、点火把用。平常不起眼的木棍、破板等,都充作燃料。火把呢,有的锯了竹筒,用毛边纸卷成圆条,中间插入一铁线,然后灌进煤油;有的用山柴裹上稻草,再撒些松脂;有的用高油脂的松枝作芯,绑些破棉破絮或芦花。

  等到中秋之夜,我们互相约定,悄悄地从家里溜了出来,集中到瓦塔边。这时月上中天,碧空如洗,周遭景色分外迷人。我们推选出一个“作头”的,点燃一束干树枝塞进了塔眼,大家聚精会神地瞅着塔里的枯枝渐渐地燃烧起来,火舌从四面塔眼伸了出来,甚至有人往塔中撒谷秕。谷秕遇到火,会发出“哔叭哔叭”的声音;也有往塔中扔鞭炮,顿时火焰冲天,火花四溅,火团外滚,又赢来了一片欢呼声。火焰映红了旷野,映红了天空,而塔里的火舌在秋风中晃动,把烧塔人的脸映照成一个个滑稽的脸谱。我们放声大笑,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

  就在这时,村口蹿出一条火龙,接着邻近的几个乡村也蹿出一条条火龙。哦,“逐野猫”开始了!一些中青年人点着自制的火把,晃动着钢叉,吆喝着,快步行走在山间小径上,直到邻村交界。

  据说“逐野猫”是由当年戚继光举火炬围歼倭寇的军事行动演变过来的。因为倭寇生性凶残且长相丑陋,跟野猫无异,都是乡亲们极其仇恨的东西。不知从哪年哪代起,便成为了福州地区中秋节特有的民间游戏。

  天上明月高照,地上火龙翻滚。孩子们在大人带领下,高举着火把,一个接一个,形成长蛇阵,向田野,向山岗慢慢跑去,并且高喊着:“逐野猫啰!逐野猫啰!”火龙短则几百米,长的几千米,特别是村与村汇合在一起的时候,更是壮观极了:熊熊火光在翻滚,跳动,游荡;孩子们叫着,跳着;大人们看着,笑着。

  直到现在,福州地区中秋节还保留着“烧塔”的习俗。不过近些年来,村乡里多数人都建了水泥新居,遗留的瓦砾,早己被清理掉了。人们就用砖头建起四五米高的砖塔,代替瓦塔,青少年们仍然可以兴致勃勃地玩着“烧塔”的游戏。

  夜深人静,小孩子和老人都睏了,睡觉去了。但还总有一些中青年人留恋迷人的夜色,等着看月华,而不愿回房里去。

  月华,其实只是月光通过云中的小水滴或冰粒时发生的折射,在月光周围形成外紫内红的,美丽的彩色光环。但经人们口口相传,却成了神奇的宝物。等待拾月华穗的人,都忘不了带着一把剪刀,一块小红布。说是到了夜半,那光环就会化为一条光华灿烂的彩带,从天上垂到人间,这彩带人们称之为月华穗。幸运的人只要能在刹那间,剪下一小片用红布包起来,把它放进米缸里,不论你舀出了多少米,缸里的米总还是满满的;放在钱柜里,不管拿出了多少钱,柜里的钱总是拿不完。在那少衣缺食的漫长岁月中,我们这些饱受饥饿的孩子们,总是瞪着大大的眼睛听得入神。

  跟所有的民间故事一样,月华穗也不乏“惩恶扬善”的说教。童年时,外婆就给我说过这样的故事:说是有个贪心的财主,在中秋节的晚上果然看到他日思夜想的月华穗,他赶快拿着剪刀跑了过去,一把抱住月华穗就剪。他剪了一小块,但又想剪下更大的一大块。这时月华穗逐渐往上升,财主却抱住不肯放手。结果被月华穗拖到半空中,一撒手跌落在地上……

  在那艰难的日子里,神奇的月华穗给了善良的人一种企盼,一种希望,同时也给那些贪婪的人以警诫。

  (作者   马头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