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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虎猫猫(七)海鸟的爱情

http://www.clnews.com.cn  2015-10-28 16:21:02   来源:长乐新闻网  【字号

  东方破晓,海上黎明正在喷薄,海风阵阵带着轻寒袭来。马达声已起,我登上船头,船头指向西南,遥望前方,又见这无际无边的深蓝,连心情也变得蓝盈盈的,对未知的海上新的一天充满无限期待。

  太阳在侧后方升起,迅速驱散寒意。船上的男人们开始劳动,我在甲板上,跑来跑去,上窜下跳,试图从各个角度观赏他们捕鱼的细节,显得比海妹更有兴致,比船员更忙碌。每当他们拉起水下的两个拖网,或多或少总有收获,各种鱼虾蟹混杂在一起,令我目不暇接。船员们当场就挑出几条杂鱼,扔到我面前,我也毫不客气地来者不拒。其实,那里面的龙舌鱼、水鱼,以及偶尔出现的黄花鱼才是我此时真正的奢望。然而,船老大和船员们的表情中却有一些失望。不知为什么,他们突然停止了捕捞。我已饱餐了许多杂鱼,对食物暂时没有欲望了,正好看看风景,消化消化。过了一会儿,他们调整了航向,朝正南方开进。

  抬头发现头顶桅杆末端站立着一只海鸟,再仔细一看,那只海鸟只用一只腿站立,另一只腿呢?原来它就只有一只腿。它兀自立着,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是船的一部分,固定在那里。它目光注视海面,只有偶尔转动的头还能表明它是活的。过了一阵子,我看见它还站在那儿。它在那儿干嘛?又过了一阵子,它仍然站在那儿。我渐渐对它失去兴趣,终于不去管它。

  新的事引起了我的兴趣。一条短短胖胖的小鱼在甲板上“游”动,憨憨萌萌的样子,很是可爱。它准是从上一网鱼中逃出来的幸存者,船员见了也不搭理它,任它自由活动。我跑上前去逗弄它,但还没准备立即吃掉它。就在这时,桅杆上传来了海鸟的声音。

  “嘿,放开那条鱼!你不想活了吗?“

  我被它的惊叫吓了一跳,顿时怒上心头,一只臭鸟胆敢威胁我,脱口而出:“闭上你的鸟嘴!”在这空旷的海上开骂竟有一种好爽的感觉。

  “你是哪里来的毛球?真是不知好歹!”它还理直气壮地教训我。

  “你不也全身长毛吗?”我不服气,“你在天上,我在地上,井水不犯河水,我的事你别管。”

  “你错了。我不在天上,你不在地上,现在你我在海上;这里没有井水也没有河水,只有海水。到了新的环境,不知道新的规则是要吃大亏的。”

  “新的规则?!什么新规则?”

  “比如那条鱼吧,如果换作是我,我就不会去吃它。”

  “为什么?”

  “因为它有毒。渔民叫它河豚。我们从来不捕食它。”

  果然,从身边经过的船员不仅没有抓河豚回去,反而把它扔进海里。看来的确是我误解了它的好意。我们开始了心平气和的交谈。

  我问:“鸟哥,你为什么站在桅杆上那么久?”

  “我在这里等待。”他深情地望着茫茫大海说。“呕,你叫我比特就可以了。我来自遥远的北方 ,一个叫阿拉斯加的海岸。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告诉它我叫“蚊子”,还是告诉它我叫“三脚”呢?这是一个问题。我说我叫“福波”。我索性取船名为我名。

  比特在这片空茫里的执着等待令我十分好奇。我又问:“你在等什么?还要站在那儿等多久?”

  “我在等我的爱情!”它用极其神圣的语气说,“我在等待一只海豚的出现。我们一年前的今天就是在这片海域分开,分开时约定一年后的同一天在分开的地方相会,如果彼此不曾相忘。然后,天涯海角,永不分离。它游到哪里,我就飞到哪里。”

  我一下子懵了,我虽从未见过海豚,但听它描述也知道那是生活在海里的动物,就跟鱼一样。于是我提出我无法理解的问题:“你在天上飞,它在水里游,怎么能相爱呢?”

  “是啊,朋友。几乎没有谁在得知我的感情后不提同一个问题的。其实,我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只是觉得自己历来是一根筋,对认准的事会坚持到底。相信,就能成真;就像你相信海水是纯蓝的,它就能为你一万年不变色。”

  它的话似乎真的没有讲清楚道理,也没有什么逻辑,但我知道有的事就是没逻辑,有的道理就是讲不清楚,却真真切切地存在着。我突然向往它们的爱情故事,我想经历或许能证明一切,于是我说:“你能讲讲你们的故事吗?”

  “你注意到我只有一条腿了吗?”

  是啊,这也是我好奇而不敢问的。“是的。”

  “当年在阿拉斯加海岸,我被一头海豹突袭。我迅速腾空而起,但仍不免被咬掉一条腿。带着滴血的残腿,我飞了一段距离,最终坠入冰冷的海水。 血液混合海水漫过了我的视线,死亡的阴影覆盖了我的躯体,绝望占领了我的心头;我模糊地想到鲨鱼很快就会游过来吞噬我。可是,想不到这时一只海豚将我顶起,游到岸边,推我上岸。接下来连续照顾了我三天三夜,替我找来食物,直到我伤口愈合。

  我清醒后看到它的模样,情不自禁地赞叹了一句:‘你真美!’它就羞涩地翻跃入水中,溅了我一身水花。它的名字叫凯贝尔。我当即向凯贝尔求爱,发誓:‘你游到哪里,我就跟着飞到哪里,一生相伴相随!’

  它说,如果它能飞就好了,遇到我让它突然想飞。

  我说,没关系,以后它在水里‘飞’,我在天上看。

  我将我这一生学会的和能想象到的甜言蜜语都献给了它。

  之后,凯贝尔回到它的族群,宣布喜讯,可是它的同族纷纷反对我们的结合;我的那些鸟友们也都嘲笑我的决定。但我反而认为它们的嘲笑说明它们不够勇敢。在一致的反对声浪中,凯贝尔有所动摇。我却始终不渝,一直追随它飞行,希望能以此坚定它的信心。前后一共追了五十多个昼夜,从阿拉斯加向西,沿漫长海岸线追到这里。穿越了严寒与炎热,生与死。它终于浮出水面对我说,若是长情,就请一年后的同一天来此相会,到时如不爽约,必终生不离不弃。

  于是,我飞回阿拉斯加,在那里被所有鸟类嘲笑,它们笑我傻、笑我疯、笑我只有一条腿。可是,这样又怎样!我独来独往,我有我的信条。其实,我根本没指望世俗能理解我的爱情,相反,如果世俗理解了我的爱情,那反而是对它的亵渎。五十天前我离开了那里,自由地飞上了寻爱之旅。今天我又来到这里。对,就是现在,就在这里,我就要见到我的凯贝尔了!

  我还要感谢这艘船恰巧开进这里,让我有个落脚之地,我才可以如此轻松地瞭望,而用不着在海面上飞来飞去地寻找。”

  听完故事后,我低头不语,看着自己那条残废的腿,想起米岚。曾经自以为勇敢追求过,但比起比特的强烈来还差得太远、太远。如果当初再勇敢一点,直面米岚,或许现在是不同的结果。是世俗的标准让我自卑,让我弱懦。原来世俗的流毒早已流浸我的血液,荼毒我的灵魂,使我活着软弱无力!

  “朋友,我有话说,但如果我的话会令你更加伤心,我宁可不说。”比特小心翼翼地接近我的痛处。

  “不会,你说。”我抬头仰望它。

  “我知道你的腿脚不利索,刚才我已经看出来了。但你没必要因此而沮丧。你知道我是少一条腿的。我曾因为少这一条腿而被群鸟嘲笑,它们笑我只能用单脚抓鱼,当它们收获颇丰的时候,我可能一无所获,还要为晚餐在海上继续努力。当有的鸟友问我是否觉得自己可悲的时候,我坦率地告诉它们:‘不,我感觉很爽、很快乐!’

  它们失望地问,‘为什么?!’

  我说:‘我有我的节奏。’

  我想任何一个生命个体虽然平凡,却是世上的唯一。因此,只有坦然接受自己的一切,才能成全生命的精彩。”

  比特的话像一碗心灵鱼汤,令我茅塞顿开,给我极大鼓舞。

  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海面上突然跃起几条“鱼”,并且头顶喷出水花,姿势优美,外表光洁。奇怪!这是什么鱼?只听见桅杆上比特惊起一声:“凯贝尔!”

  它瞬间展开羽翼,飞上天空,同时对我说:“再见,朋友!祝你幸福!”

  它飞翔在那群海豚上方,其余的海豚适时地隐没于海水,只剩下凯贝尔在水面腾跃,与比特缠绵。

  望着它们缠绵远去的幸福身影,我默默为它们祝福。除此之外,还想说一声刚才没来得及的感谢:“朋友,谢谢你唤醒了我!”

  (作者  苏伊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