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阳节庆，蒲艾流馨。在这美好的时光，我又一次走进了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九头马古民居，去感受古文化的浸润与熏陶。

　　灰墙黛瓦的九头马古民居群落，以淡墨似的写意，横卧于鹤上镇岐阳村的天马山之麓，给人一种宁静与平和、恢宏和淳朴之感。流连于宏大的二十五落厅的古民居深宅大院，瞬间，历史气息扑面而来。九头马古居民是我省面积最大的古民居建筑之一，乃千年古邑甚或福州地区晚清建筑独具匠心的代表作，展示的是旧式文明以及民间大户人家曾经拥有过的兴盛与辉煌。因此，九头马古民居所散发出的古典神韵与文化张力，不仅体现现在建筑上的恢宏与精美，而且在社会生活风尚方面，诸如婚庆等习俗的奇趣与韵味，也深具民居生活的特色与魅力。

　　生于斯长于斯的八十多岁高龄的陈振陆老人，他的儿女都已成家立业在城市工作生活，可他与老伴却始终住在古民居，舍不得离开这世代恋守的家园。十多年来，他主动当起了讲解员，为前来观瞻的人们义务说“马”，阐释古民居的前世今生。他总是热情地娓娓而谈。

　　古民居最鼎盛时曾住过二百多户人家，仕农工商各种人等均有，俨如一个小村庄，民居密集的生活图景在这里随处可见，可以说是社会生活的缩影。陈振陆老人说，在古民居中长大的成年人存在着一种真切的可亲的文明。现在随着一片片高楼拔地而起，院落文明正在衰落，这是无可置疑的事实。他说，我们怀念养育我们成长的院落里的岁月，院子给了我们真正的邻居。这样的邻居完全不同于今天的同一个社区里的公民。民居里的孩子经常说，我们都是同一个院落里的，这相当于说我们都是兄弟姐妹，显得格外亲热。

　　从前虽然没有电影、电视，但住在古民居的人，也不乏文化生活，看伬唱，听评话，是他们时尚的娱乐活动。那时，每隔十天半月，便有伬唱班到此搭台演出;评话更是人们喜闻乐见的，“评话先生”是这里的常客。曾有一段时光，“评话先生”轮番上阵，从八月中秋到九月九重阳，几乎天天晚上讲评话，听众场场爆满，盛况空前。常言道：读千赋，则善赋。由于听的评话多了，陈老也会编“评话”呢。他编的“评话”《鹤上胜景》还入选《长乐乡土文化丛书》呢!

　　评话是流行在福州方言区的一种曲艺，由一人用福州方言讲演。评话所具有的特点和优势，使它伴随长乐人好几百年，常葆其青春活力。它以福州方言为中心，流行于长乐、闽侯等闽海十邑;足迹遍及闽东、闽北，亦散布于港、澳、台，并跟随旅外乡亲而到达东南亚国家。长乐乡村风俗习惯，每有喜庆，大户请演戏，小户请讲评话，煞是热闹。这个传统习俗一直相传下来。

　　陈振陆老人说，在诸多“评话先生”中，早期有陈春生老先生最受古民居人欢迎，后来是出生于鹤上镇桃坑村的女“评话员”魏惠珍(笔者与魏先生在乡镇文化活动中曾多次共事过)，她的评话演技堪称一绝，道白流利，语调抑扬;喝腔婉丽，富有韵味，可谓形神兼备。古民居的人对文化生活的追求由来已久，而且仍在延续。现在依然组织有“九头马文艺伬队”，在长乐许多地方的婚丧喜庆活动中，常能见到它的“身影”。

　　也许是固有的人文积愫，古民居的孩子性格开朗、活泼，他们一有空就互相串门，更多的时候是聚在一起“盘诗”(对歌的一种形式)或唱童谣。无论是上山砍柴、放牛或夏天晚上在溪边纳凉，都会这边一伙那边一拨地盘起诗来。“斗笠仔啰戴欺欺(歪歪)哟，关公掏帖请张飞啰，千人百人都不请哟，单请对面依俤来盘诗啰”;这边开了头，那边就有人应和了：“一条竹仔软丝丝哟，插在江中钓螃蜞啰，是你螃蜞吃哥饵哟，不是依哥请你梨(来)啰”。就这样一唱一和地盘下去，气氛煞是热闹。古民居里的孩子也唱关于男女情缘的童谣，最脍炙人口的是“一粒橄榄”：“一粒橄榄丢过溪啰，对面依妹是奴妻哟，京鼓花轿定好了哟，是奴没钱日日挨啰”;“一粒橄榄丢过墙啰，依哥讲话欠思量哟，依妹不是贪财人哟，花轿只便扛进门啰”……。陈老说，应和的也多是男孩子，因为古民居里的女孩子多数还没“开放”到敢于直白心迹的地步，而多是躲在一旁窃笑，小时候他也曾唱过这样的民谣。他告诉我们，跟别的地方一样，古民居也有许多节令民俗，诸如正月十五元宵游灯、三月清明祭祖、五月端阳赛龙舟、九月九重阳放风筝、冬节搓粥等。但在诸多民俗中，要数婚庆习俗最为隆重和热闹。男婚女嫁是人生头等大事，古民居里的许多人都认为：婚后是柴米油盐平淡的日子，因此都力求把一生中只有一次的婚礼操办得盛大而隆重。正如平滑唱的那样：“男婚女嫁世间传，古往今来自寻常，玉镜人间传合璧，金阁花枝引凤凰，民居婚庆有奇趣，盛大隆重又排场。”逢到这样的喜庆日子，孩子们最是欢欣雀跃，一遍遍地唱起了欢乐的歌谣：“门前喜鹊叫喳喳，花轿扛进九头吗，厅堂张灯又结彩，京鼓吹吹又打打”、“门前喜鹊叫喳喳，男才女貌顶呱呱，红梅并蒂相映美，亲朋戚友人人夸”…… ，传统婚礼习俗源于中国几千年的文化积淀，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就婚俗的内容与形式而言，还是有许多改革与变化的。

　　陈振陆老人说，随着时代的发展和进步，在传承传统婚俗方面，大家都秉持着“取之精华、去之糟粕”的理念，大力提倡现代文明。他还唱了一段自编的评话：“文明时代新风尚，男婚女嫁谱新章;操办婚礼宜从简，喜事新办莫铺张;有志青年破旧俗，幸福伴侣乐无疆;敬老扶幼扬美德，夫妻恩爱幸福长;移风易俗树正气，百年携手共图强”……

　　悠远的岁月里，许多原来的旧物，大都为时光的风尘所湮没，但沧桑的旧物和岁月积淀的记忆，往往会唤起我们去回望。九头马古民居的婚庆等许多民俗，蕴涵着厚重而深刻的历史底蕴，是一笔难得的文化遗产，具有独特的历史文化价值。她能保留至今，充分体现了文化传承的力量。

　　让我们走进古老的九头马古民居，拂去岁月的积尘，慢慢地品味古民居的韵致和民俗的风采。九头马的遗韵令人咀嚼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