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开船喽”的响亮喊声，接着就响起吱吱呀呀的摇橹声，一艘宽底敞篷船缓缓地离开了码头。我和少年时的朋友德威坐在船头，兴致勃勃地望着两岸不断后退的景色。前天刚回国，德威就来找我，说是要带我去看五虎礁。

　　五虎礁在闽江口，从长乐的闽江走廊坐船，大约需要一个小时的水程。孩提时，就听大人说过五虎礁，可几十年过去，阴差阳错，一直无缘目睹其真面目。这次德威邀我，岂能错过?

　　一路上，顺风顺水，费不上什么劲，就出了闽江口。

　　水面豁然开阔起来，蓦地看见水面上排列着五块岩礁。“那就是五虎礁，出了五虎礁，就是真正的大海了!”德威常出海，对这一带的地形很是熟悉。我抬眼望去，那些礁石，真的很像五只大老虎，有的昂起头，有的张开嘴，有的伸出爪子，有的立起身子，有的扑着向前，一只只都很威武。

　　观赏五虎礁，要找合适的角度，一般从五虎礁侧立面150米左右，愈看愈像。德威让艄夫把船慢慢靠近，他一边指点着周边的景观，一边介绍说：“左边是长门古炮台，右边是双龟把口，当中是五虎守门，这就构成了闽江天险，也是郑和下西洋必经之路。”待我们靠近，这才看的更清楚了，那五虎礁上的岩石，因受狂风大浪长期冲击，峥嵘怪异千姿百态，饶有情趣。它们基部相连，靠东北端一虎，上座白瓷土，呈灰白色，人们称为“白虎”;中间第三虎，翘首回望青芝山虎洞，似在眷恋山上的巢穴，人称回头虎。

　　“你知道吗?这五只老虎还有一个很生动的传说哩!”

　　我对五虎礁的传说，似乎亦略知一二，说这五虎与附近的白犬争强斗胜，使附近江面不得安宁，后被观音菩萨点化为礁岩，而白犬也化为长乐的白犬列岛。从此以后，它们便齐心协力守护闽江口，一旦海面有敌情，白犬立即用吠声报警，而五虎便作好战斗的准备。我笑着说：“你是不是又要说那‘观音菩萨点化’老掉牙的故事?”德威微微一笑：“你看我像个饶舌的人么?这是我刚从一本书上看到的。”既然是新传说，我当然也乐于一饱耳福了。

　　“很久很久以前，倭寇十分猖獗，经常在沿海一带烧杀抢掠，为害老百姓……”德威两手抱膝，娓娓道来。那艄夫生怕吱呀的橹声影响故事的叙说，不知什么时候也停止了摇橹，任船在水面上自由自在地漂着，那故事似乎也跟着在水上漂着、流着。

　　有一个夜晚，天色特别黑，有五艘倭寇船，偷偷地靠近了离五虎礁最近的汶石村。他们听说村里的渔民老张头，捕捞上了一只千年老蚌。那老蚌的肚子里含有一颗夜明珠，每到夜晚，那夜明珠的光芒就会透过蚌壳，幽幽地射将出来。

　　老张头舍不得剐杀老蚌取出夜明珠，便把它养在了水缸里。

　　船一靠岸，倭寇们就提着弯刀，直扑老张头的家，把他的房屋团团地围住，接着就砸开门，冲了进去。正在酣睡中的老张头，被倭寇头领从床上揪了起来，一把冷冰冰的弯刀正架在他的脖子上。

　　“说，你的那只老蚌藏在哪儿了，快快交出来吧!”倭寇头领厉声说道。

　　“哪有什么老蚌?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还跟我装胡涂!”

　　一个巴掌“啪”地落在老张头的脸上，一道鲜血从嘴边流了下来。

　　忽然一个倭寇从水缸里找到了老蚌，高声喊道：“找到了!找到了!”顿时，从老蚌身上发出的幽光，在黑暗中显得特别夺目。倭寇头领将老张头狠狠一掼，接过闪着幽光的老蚌，嘴里不住地说：“真是一个宝物，将它献给天皇，一定会得到重赏的。”

　　“强盗!你这些强盗还我老蚌!”老张头从地上挣扎起来，抱住了倭寇头领的一条腿。

　　那家伙挥刀砍伤老张头的手臂，就仓皇地离开了。因为他怕惊动了村民，就很难脱身了，所以拼命地催促手下：“快撤!快撤!”

　　等村民们追赶到江边时，倭寇们已驾船离开了。

　　那倭寇头领捧着老蚌暗自庆幸，船已接近五虎礁，只要出了五虎礁，就进入了大海，那就无所顾忌了。

　　谁知他们刚接近五虎礁时，就听到一阵阵虎啸。他们以为是自己的耳朵产生了错觉，定睛一看，那五虎礁竟变成了五只大猛虎，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快放箭!”倭寇头领声嘶力竭地喊道。

　　话音刚落，“嗖嗖嗖”箭像雨似地向五只大虎射去。可那箭射到它们身上就跟射到石头上一样，一支支都掉到了水中……

　　“这时，五虎发出了一声吼叫，惊天动地，激起万丈波涛。那五艘船像是五片枯叶，被抛起在高高的浪峰，又被抛入深深的波谷，不一会儿便船毁人亡……”没想到德威还是个讲故事能手，他的绘声绘色的讲述，听得我都出神了!我从船底爬起来，倚着船舷，望着前方的五虎礁，明知故问道：“你说五虎礁真的会活起来吗?”德威也不正面响应：“你说呢?”我不睬他，径自神往地自语道：“要是现在能活起来，那该多好哇!”

　　船绕过五虎礁，便是一望无垠的大海了。风和日丽，大海缓重地起伏着，如熟睡巨大的胸膛。在眼光所能看到的远处，海和淡蓝色的云天相连。在深蓝色的海面上闪动着千层白浪，大海好似一幅波动不息的巨大锦缎。

　　忽然，德威意味声长地说道：“其实在我们的海岸线上，到处都有这样的‘五虎礁’……有一首诗写得好：江口五礁峥，波峰虎若生。雄威惊水魅，神武镇东瀛。锁户铜墙铸，掀涛鼓角鸣。西洋经此下，佳话古今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