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长乐一中建校130周年，而创办于1905年的岭口陶媛女校也是一中校史具有重要意义的一章。我很幸运在哈佛大学图书馆找到了这篇文章，曾经发表在《关爱妇女》期刊上，经校友陈逍宇翻译成中文，并配上当时老照片，分享给更多校友。

　　哈丽埃特·奥斯本和伊芙琳·沃特利小姐受长乐伯牙潭教会指派将要掌管的陶嫒学校位于长乐岭口。她在信中写道——

　　我们对我们的新工作充满了最快乐的期待。虽然我们一面都还没有见过她们，我们已经很爱这些女孩了。之后她还写道：你们将会因为长乐建立陶嫒学校的邀请而感到开心。而且这座原本只奉献于教徒的建筑也对区域内的所有女孩敞开了大门。已经有二十二位女孩在这里了。她们像松鼠一样忙碌，忙着将书本“消化”在她们的“胃”里。虽然这种表达并不文雅，但这就是她们认为自己在做的事情。她们的优秀也体现在她们的日常表现上。她们似乎对“歪掉”的字有极好的“食欲”，也展示了理解并掌握它们的精通程度。

　　随着这所女校女生数量不断增加，我们感觉我们是“住在鞋子里的老奶奶”（英文童谣里的主人公）。对于从最基础建立一所新学校，新工作人员有很多事情要考虑，而且还有更多的学生需要关注。我们虽然说过学生人数必须限制在二十四名，但由于我们并不了解中国师资，按理说我们应该收入三十名学生到这所的寄宿学校，除此之外我们已经有一间不错的日间学校。因为此前寻求教育的脚步从那个山顶到这个山头，她们将花几天来找路。

　　英文童瑶唱道：“她给了一些小孩肉汤，给了一些小孩面包”。当然这些都不是中国小孩常吃的，他们从来没享受过那样的饮食。我们的小孩必须要有饭(特指米饭)。你可能会被她们每天的饭量吓到，她们经常一顿吃三碗满满的饭，而这个数字还只是被饭锅的容量限制的，她们还有美味的小鱼干、小蟹干以及榨菜——看起来像亨氏的酸黄瓜那样，物美价廉。

　　铃铛声告诉我们童谣里的老奶奶是怎么在夜晚安顿她的小孩们的。我们的孩子们紧紧的塞在被子里。如果你现在去到她们床边，你会惊讶地看到三颗黑色的脑袋从蓝色印花布的棉被下露出来——两个在床头一个在床尾，这样的安排是特殊要求。有一个小孩说“三个一起睡，更暖和，在我们家都是四个人一起睡。”难怪随着夜幕降临，我们的学校看起来大而孤独，因为在厨房炉子后面的黑色角落没能够让它看起来既舒适又温暖又美好；也难怪会有思乡病急重发作。有两个小孩哭得很绝望，只有沃特利小姐将她们放在办公室里的摇椅上（她们当时从未体验过摇椅，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再把一个可爱的玩偶“安慰小姐”放在她们的怀里时，她们才安定下来。摇椅很快就让她们变成最开心最幸福的少女们，因此沃特利小姐也在介绍自己时获得了不少名声。她们今晚又在办公室不远处哭了，我有一丝丝怀疑他们这次不是因为家里的舒适而哭泣。

　　孩子们开始在礼拜一清早来学校。当时的画面多么有趣啊！有男有女——我只看到有一个坐在椅子上的孩子，她的纤细的脚就跟文人的指甲一样长，一样漂亮。她是当下唯一一个跛脚的孩子。其他的孩子穿着纸鞋，跟着替他们背行李的父母长途跋涉。有一家四口从早上八点步行出发，一直到下午四点才赶到教堂里吃晚餐。他们其中一个孩子的父亲——一位牧师——在为三个小孩背着布袋行李，是几个木箱或者皮箱。大部分人都很简单地把属世的财产包在蓝色的大棉布里并横跨在肩上。那天下着雨，又阴又冷，肩上的包裹很小，是因为小女孩们穿着四五层甚至七层袜子以至于她们看起来像棉娃娃。她们通常都裹着棉衣，也有的被棉布僵硬地包着。当手臂从四层袖子里抽出来并藏到紧裹着的棉衣里寻求舒适时，剩下空空的衣袖在风中飘荡好似小小的荷兰风车。

　　在我附上的传单上，你会看到学校对服装的要求。而且我的任务之一就是按要求检查她们的包裹。这些可怜的小包裹啊！虽然每一件衣物都小心翼翼地叠好存放在里面，但检查他们的包裹。这些可怜的小包裹啊！检查包裹让我心痛得无法呼吸。因为最好的一面就是包裹外面，许多针线和补丁都藏在折痕里。我就想起我们的那些儿女们，他们在家里一件不太需要的衬衫都足够这些小女孩们穿一个季节了。当我们制定传单的时候，我们还说“让我们规定他们不要带丝绸缎带珠宝首饰”。但现在看来，根本不需要这样的规矩。除了一对耳环（中国女孩在公共场合如果不戴耳环，就像我们没有耳朵一样羞耻），只有很小一部分人头戴一朵纸花来作为盛装打扮。

　　今天有这样一个可怜的小姑娘来了。她今年十四岁了，却不比其他十岁的小女孩高。她唯一的鞋子和袜子就穿在她的脚上。她的鞋袜在长途跋涉翻山越岭之后，已经被潮湿的道路浸泡透了。她用一串麻绳拎着一杯大概花两分钱能买到的茶油——这是她唯一的奢侈品了。茶油的作用是为了乌发能保持柔顺有光泽，在中国人的观念里，头发定型是一种美感。但是在炎热的天气里，它并不适合放在厕所里。当我告诉她这里的老师都不使用它的时候，她温柔端庄地说“他会把它拿回去的。”这里的他指女孩的父亲。可怜的老男人他看起来几乎无法让他酸痛的腿脚恢复过来。他第一趟来的时候带的钱太少了，只能重新长途跋涉回去取钱。当他第二次带着零钱而非整票来的时候，我们除了让他坐在火堆旁喝热茶以外，实在不忍心对他做其他事情。那天晚上当我们讨论起这一对父女的时候，我们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他太悲惨了！他的妻子（女孩的母亲）已经死了，而这个有着一张陌生又成熟的脸的小女孩在过去的十二年里有被照顾却很少被拥抱。

　　当我问起她的名字，这个瘦弱的小女孩小声回答道：“老师决定吧。”（有许多学生除了“小妹”“大妹”“二妹”以外都没有正式的名字。）父亲说她总是被叫做“领弟”（展示了中国女孩的命运！）。但是这个名字算不上是一个合格的在学校用的名字，她就被叫作“完美花”。她父亲离开后，她把她的小包裹小心地放在床铺下面。我就让她坐在办公室的火堆前，把她的脚架在凳子上，那之后我就离开了。十五分钟后，她走进了还在为开学祷告的教室。她并没有被还在讲道的牧师吓到，反而像一个有生活目标的老太太一样坐在了前面。已经连续下了一个月的雨了，如果等到天晴我的相片都没有“变坏“的话，你们应该会看到一张“完美花”的照片。

　　附上这所长乐学校的简章

　　所有的寄宿学校都向预期的及有可能的合作对象送出一份招生简章以提供必要的资讯。长乐的教师也觉得这样做是明智的。然而，他们的招生简章是一张又小又薄的纸，而不是精美的小册子。下图是那张招生简章放大后的四分之一。你可以从我们的逐字翻译中了解到一些学校的要求。招生内容中也包括了开学事项。

　　大意如下：

　　本年在长乐县岭口地方，新建女塾一座，以教导告诫长乐区所有想学的女孩，让她们识字读书。现拟来正十四日下午二点钟，敦请诸友集合做献堂敬拜，到二十四日开学。知各乡女子欲来学要快点，奈本塾房舍有限，仅能收二十四名。先记教堂里的人的女儿可选入塾，所有条例规章于如下

　　一 学女来馆者须带，衫二件、裤二套、衣一件、紧衣一件、袋二个、袜二双、鞋二双、雨鞋一双、旧换棉裤二套。

　　二 精粗头梳各一把、手巾四条、洗手巾四条、洗脸巾一条、耳环一副、其他首饰忌带，以免借丢争等麻烦。

　　三 每学期开学日各学生捐出二元二角，用作教师费用。

　　四 若自家有新床铺棉被最好带来。若没有拿出三角硬币，可租用床铺。

　　五 所有书籍遵循固定价格，购买阅读。

　　六 每学期读书女子不得回家，反之礼拜六下午请学生父母来做客，希望在礼拜日不要来！

　　达美宁·沃（音译）老师阿姨送出。

　　两位可敬的外国女士，在吴航大地率先创办第一所女校，给那些长乐女孩带来光明与知识。其中酸甜苦辣通过细读此文，便可以感受到。在古代，女子无才便是德，极少人可以受到教育，两位外国女士尽自己所能让长乐女生得到知识，因为她们明白，改变命运要靠教育，她们的努力，也是长乐社会发展所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