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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江村阳春街黄宅往事

作者 郑巧蓬

http://www.clnews.com.cn  2021-10-20 12:20:19   来源:长乐区融媒体中心  【字号

  此宅位于琴江阳春街开头,重建于光绪年间,为两进式大宅院,有边厢、后花园和高大彩绘风火墙。正门在“第喜门”外套有双扇矮门,刻有“加官进爵”彩雕,厅堂曾挂“世代簪缨”“裘带风和”横匾。

  此宅是由水师旗营佐领黄恩录一手创建的。清光绪十年(1884年)甲申马江之役,黄恩录调任捷字营(又称凯字营)统带,随福州将军穆图善驻守长门下塘寨。时钦差张佩纶令“不准先行开炮”,黄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说穆图善,着部下“有见敌舰尽力攻击”。无奈清军统帅消极避战,“不允先发”。事后,黄叹曰:“设非张(佩纶)之掣肘、何(璟)之畏葸,孤拔早已葬骨马江矣”。当法军进攻长门炮台时,黄恩录临危不乱,沉着指挥旗兵奋勇抗击。战后,以军功赏戴花翎加协领衔。黄恩录善于带兵,爱兵如子,能与士卒同甘苦,将士赠其“裘带风和”匾,充分体现官兵关系之融洽。

  黄恩录长子黄运昭,先是水师旗营兵勇,后中举人,曾任福鼎知县,以知府衔署永春州,后在福建高等学堂任过监督。辛亥革命后,他闲居于老家,关心于本村旗民的生计,见村民失去俸禄,生活无着,奇贫无比,大胆向袁大总统陈述:“闽省满州旗民均有按月按口抚恤,而琴江旗人独亡力绌,情迫恳准一例计口授食,以拯琴江旗人。后来袁大总统答复,该绅耆等所陈汉军困苦现状,自当急筹救济方法,况省城旗民已有按口计食之举,汉军事同一律,断不能稍有歧视。现查明该防公私旗产及官荒地亩,将琴江旗民妥速安置,令行福建民政长遵照在案办理。

  黄恩录曾孙子两人毕业于就京师陆军大学。一人黄廷相,保定陆军军官 学校第二期骑兵科毕业,别号卓群,福建陆军小学堂、南京陆军第四中学毕业,军事委员会军官训练团第一期结业。1916 年5月保定军校毕业,分发福建陆军服务。抗日战争爆发后,任第四战区第十二集团军第六十军(军长张瑞贵)第一五四师(师长巫剑雄)第四六二旅(旅长蒋武)步兵第九二三团(团长曾肇基)团附,率部参加第一次粤北战役。1938年7月,人军事委员会军官训练团第一期受训,毕业后返回粤军序列,任独立第二十旅(旅长蒋武)第一团代理团长,后任广东保安司令部军官教导大队大队长,广东保安第八团团长等职。抗日战争胜利后,任广东粤东团管区司令部司令等职。另一人黄廷辉也是保定军需学校毕业,曾供职于冯玉祥军队,后定居于兰州。

  黄恩录三子后人也有出色者,就是海军后起之秀黄廷枢。黄廷枢父亲黄曾让,是一个穷秀才,曾任厘金局职员,工资微薄。黄廷枢七个月大时,父亲病故,才20多岁的母亲开始守寡,黄家的日子过得极其艰难。在卖完了家当后,黄母带着黄廷枢回到娘家。当时黄廷枢外公收人也不是很高,生活仅能温饱,但还是接纳了自己苦命的女儿和聪颖、瘦弱的外孙。黄廷枢7岁时,在母亲的怏求下,外公拿出钱来送他进了私塾馆。黄廷枢人聪明,读书又勤奋,才读了4年书便能作简短的论说,很得私塾先生的喜爱,也令寡母十分欣慰。可惜没过多久,外祖父失业,家境一落干丈。黄廷枢很懂事,他不想为难母亲,便主动辍学回家,独自一人在家里自学。

  1922年,外祖父家境更差了,一日三餐都难以维持,黄廷枢母亲便把刚满14岁的黄廷枢送到堂兄开设的开源当铺为徒,藉以换得口食,以减轻娘家负担。虽然是给舅为徒,但也得像一般小学徒那样,为舅家煮饭、带孩子、劈柴、倒马桶,从早到晚不停地干活。即使在这样情况下,黄廷枢仍坚持学习,晚上在伺候舅舅一家睡下后,他在微弱的烛光下读书。母亲怕他太苦,黄廷枢对母亲说:“只要还能读书,再多的苦我都能受。”但是,一年后,舅舅还是心疼那点蜡烛,在老板娘的唆使下将他辞退回家。母亲不忍心再让娘家多一个人负担,便带着黄廷枢回到黄家老宅,靠帮着族人洗洗补补艰难度日。少时的磨难,养成了黄廷枢坚强的意志;自小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日子。

  黄廷枢像许多闽江两岸爱读书又无钱读书的子弟一样,将投考免费且食宿全包的船政学堂当作实现立身报国之路。1924年夏天,黄廷枢考入家乡对面的马尾海军艺术学校。他虽然考试成绩很好,但年龄不够,靠虚报了一岁才获得人学资格。这也使得本来1909年出生的黄廷枢,从此终身填写出生年月只能填“1908年”。黄廷枢因为学业优异,从马尾海军艺术学校转入马尾海军学校。在马尾海军学校他依然是佼佼者,1930年校课毕业时列为一等。1932年舰课毕业时,又获得了一等见习生的褒奖。很快,被派补通济舰任航海副。1936年黄廷枢已升任“湖鹏”鱼雷艇副艇长,就在这年海军部派遣学生留英,黄廷枢凭校课、舰课俱一等的优异成绩获选,赴英国皇家海军学院深造航海、枪炮、鱼雷、信号等学科。行前有两周假期,黄廷枢遵循母亲的意愿,与同村贾勤的三女儿贾素云女士完婚。贾勤时任海军部军务司司长,少将军衔,他很赏识黄廷枢,便将自己最漂亮的女儿嫁给他。1937年6月黄廷枢完成在英国学业。此时,刚好中国在德国订造5艘潜艇,黄廷枢又被派往德国学习潜艇技术,成为我国首批掌握潜艇技术的高级人才。当时德国拥有世界最先进的潜艇技术,潜艇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曾发挥过巨大的威力,黄廷枢暗下决心要把最先进的技术带回祖国。

  德国留学期间,一个貌若明星的德国佳丽看中了这个勤奋好学、淳朴善良、礼貌忠厚的中国学生,这位日耳曼姑娘认为,黄廷枢身上有着她周围德国青年所缺乏的非凡气质,她一心想把他留在德国结为伉俪。黄廷枢婉拒了德国姑娘,他告诉对方:“我是中国军人,我的祖国正在受到外敌侵略,我必须回到祖国,与敌人作战。”姑娘或许太爱这位中国军人,她说:“我知道中国还很穷,我知道现在到中国很危险,但是我可以跟你到中国去,为了爱我愿意承受一切。”黄廷枢还是拒绝了,他说:“我爱我的妻子,我心里再没有空间容下另一个人了。”他是在那位德国姑娘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踏上了归国的旅途。抗战中,黄廷枢表现英勇,到抗战胜利时已升任海军第二布雷总队第一.大队少校大队长。

  1945年底,黄廷枢转任建康舰少校舰长。内战全面打响,国民党海军部发来公函,升他为中校舰长,但与公函同来的还有一道命令,即令他率舰北上参加内战。黄延枢知道要想升任这个中校,就必须参加内战。于是,他做出了“宁不升职,也决不打内战”的决定。但是,国民党海军不允他不参加内战,黄廷枢毅然决定脱离国民党,他托病请辞。1946年1月,黄廷枢辞掉军职,回到福州长乐老家。回家后,他对母亲说:“我知道做母亲的都希望儿子能腾达,但儿子绝对做不出用自己手中枪炮打自家兄弟的事。抗战时,我和共产党的军队并肩打过日本鬼子,我知道他们]都是中华民族的优秀军人,我宁愿不当官也不能打他们。”识大体的母亲对儿子说:“你做得对,我们不能做骨肉相残的事。”

  辞职回乡后,黄廷枢没了收入,而此时他已有了四个女儿,家庭负担很重,仅有的一点积蓄很快用光,一家生活陷人困境。同年5月,黄廷枢考入招商局,在华203轮担任大副。因为是托病辞去军职的,所以1946年9月,国民党海军部发现黄廷枢还能驾驶轮船时,就以“无故不就职役”罪名将其逮捕。国民党海军部给了黄廷枢两个选择:一是回海军继续服役,不但一切不再追究,还恢复中校舰长职务,但要率舰参战;二是判刑,坐牢。黄廷枢大义凛然,含笑道:“ 那就让我把牢底坐穿好了。”最后,军事法庭以黄廷枢“无故不就职役”罪,判处有期徒刑两年,缓刑两年执行。1947年黄廷枢被保释出狱后,国民党海军部仍命令他到军官队报到。但他将命令弃入废纸篓,想方设法避开耳目,潜回长乐老家。

  1947年秋天,黄廷枢从狱中回到老家后,家里的日子更难过了。黄廷枢只好到福州三民中学为人代课,他既能代数学课,又能教英语。解放后去了大连海运学校……

  黄恩录及其后人的故事,以及这幢黄家古庴,在岁月里沉淀下来,留给我们一份宝贵的精神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