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是安宁疗护第二批试点城市。目前，在福州，开设安宁疗护科的医院有30家，共有110张床位。然而，面对老龄化社会的发展，仅靠医院的百余张床位，无法满足人们对亲人最后一程安然离世的需求。

　　今年5月31日，福州市卫健委下发通知，在5个试点开展居家安宁疗护，建立健全安宁疗护服务网络，持续提升安宁疗护服务供给能力，提高老年人和疾病终末期患者生命质量。

　　近日，记者走访试点，看看在家里，医护人员是如何守护患者生命的最后一程。

　　坐着家属的摩托车上门

　　家庭医生守护患者最后一程

　　福州有个传统，人在弥留之际，最好能回到家里，在家人的陪伴下走完最后一程。

　　不久前，家住长乐江田镇的戴先生就在家人和医护的帮助下，平静地离世。

　　半年前，63岁的戴先生罹患贲门癌全身转移，从福州的医院转回来时，已无法进食、无法行走，因为消化道完全梗阻，无法留置胃管，家属向长乐区江田镇卫生院提出需求：能否给患者一些支持，让他不那么痛苦？

　　长乐区江田镇卫生院的家庭医生团队前往戴先生家中评估后，认为戴先生符合居家安宁疗护的条件。随后的一个月，卫生院护士谢小云和同事们轮流上门，给戴先生静脉输液补充营养，指导他使用镇痛药物减轻癌痛，指导家属给患者翻身、拍背，缓解褥疮。

　　一个月后，戴先生离世。戴先生的儿媳妇说，最后的一段日子，公公很平静，家里人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城市的医疗资源丰富，有各级医疗机构守护，而在乡镇，老人出现什么问题往往就只能求助卫生院和卫生所。谢小云所在的江田镇卫生院服务的常住人口60397，辐射17个行政村，60岁以上有8884人，占比超14%。在居家安宁疗护还未开始前，江田镇卫生院就为居民提供上门服务，缓解临终病人的痛苦。

▲谢小云入户服务

　　“都是乡里乡亲的，也都知根知底，哪家有这样的病人，叫一声，我们都会上门。”谢小云常常是穿着白大褂，坐在病人家属的摩托车后座上，提着护理箱入户。2022年，谢小云们为9位临终患者提供护理服务。

　　今年5月，福州将安宁疗护的触角再往下延伸，依托社区力量，结合家庭病床试点和长期护理保险制度试点工作，探索开展延伸性居家安宁疗护服务。福州市卫健委予以每家试点单位2万元补助。

　　政策规定，建立家庭病床进行居家安宁疗护可获得与住院治疗同等医保报销待遇。像戴先生这样的情况，医护入户10天，根据医保结算，总费用1898.11元，报销1521元，自费377.11元。

　　截至目前，福州市已建设安宁疗护试点单位30家，覆盖12个县（市）区，大部分为二级以上医院。

　　福州市长乐区医院的安宁疗护病房是长乐地区最早开展安宁疗护的科室，从建科的5张床位发展到现在的8张病床。由于安宁疗护患者平均住院日较长，常有预约患者等待床位的情况。

　　科主任张晨阳说，单靠医院的安宁疗护病床数还难以满足群众的需求，有了居家安宁疗护，社区就能“接力”医院，把癌症晚期的病人们照护起来，不仅缓解了医院床位的紧张，也可以给病人更多人文关怀。

　　一年上门服务831人次

　　安宁疗护只是迈出了一小步

　　福州台江区上海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以下简称上海中心）地处繁华街区。2015年，上海中心就通过医护上门为居民提供静脉输液、压疮护理、换药等服务，其中很大一部分属于安宁疗护服务范围。

　　除了医疗护理，中心也义务解答了不少居民对于死亡前后的琐事安排。

　　“死亡证明能否补开？”“后事办理有哪些程序？”采访当天，就有一位居民找到上海中心护士长吴玉玲询问。

　　在科室的电脑里，记录着医护上门的患者档案，其中大部分是60岁以上，肿瘤晚期患者居多，大多是大医院用尽了所有办法，救无可救，医生只能建议回家。2022年，团队服务了141户家庭，831人次，年龄最大的为95岁。

▲吴玉玲上门服务

　　一次次的入户，让吴玉玲开始深入地思考：究竟什么样的服务才算安宁疗护？

　　有一次，她和一家医院安宁疗护科的护士入户护理一位临终病人。病人身上有多处压疮，吴玉玲要把纱布撕下来，给伤口消毒清创。每撕下一块，病人都疼得发抖，安宁疗护科的护士认为，在肿瘤晚期，不宜再做此类干预了，维持病人的生命体征，让他平静地走完最后一程更重要。

　　那次，吴玉玲心里有了一丝波澜：此前，她解决的更多是患者家属提出的需求，并没有真正了解病人需要什么。“那么，我们对病人本身了解多少，他的想法、情绪又是什么？”

　　什么是真正的安宁疗护？吴玉玲心里的答案还不是很确切。她希望，团队能有统一的培训，让医护人员对安宁疗护有更深的理解。在采访中，这也是从事安宁疗护团队服务人员的一致需求。

　　上海中心主任周伟民说：“在安宁疗护方面，我们只是走出了一小步，还需要培训，形成统一的理念。不仅医生需要培训，连患者和家属也需要类似的教育，才能让各方对临终一程的认识达成默契，做到不留遗憾，生死两相安。”

　　记者手记

　　2013年，伦敦国王大学Cicely Saunders研究所的学者曾做过一项分析，33个国家共计10万人的统计数据证明，患者对在家离世的偏好在31%～87%之间，大部分人希望能在家度过临终时光。

　　在朴素的情感上，人们都希望在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身边安然离世，家是人们对死亡最理想的安放场所。

　　今年7月，福建省成立安宁疗护专科联盟。受邀前来授课的北京协和医院缓和医疗中心主任宁晓红说，安宁疗护不一定要都在医院。主战场在家、在社区。“家”是最好的病房。

　　目前，居家安宁疗护处于起步阶段，在现有的医疗环境下，也面临一些难点。一是服务内容还需进一步提升。简单来说，安宁疗护提供的服务包括症状控制、躯体照顾和身心社灵（指“身体、心理、社会以及灵性”四位一体的完整护理照顾模式）等三大方面。目前，大部分试点提供的服务集中在前两个方面，在身心社灵方面还有很大的空间需要填补。

　　此外，对临终病人，镇痛是安宁的基础。由于麻精类药品使用后需要严密观察，一些机构即使拥有麻精类药品使用资质也不敢开具药物，依旧需要病人家属去医院拿药，很多操作依旧无法便捷地实现。

　　更重要的是，安宁疗护并不是强医疗的项目，更多需要医护人员对于病人身心社灵方面的照护，而这些目前尚无收费标准。

　　福州市卫健委老龄健康处负责人潘敏鹃介绍，福州市级每年都开展全市的安宁疗护培训班。今年，福州市第一总医院牵头成立了全省的安宁疗护专科联盟，联盟将在加强成员单位的交流协作、加强资源共享、加快培养优秀专科人才等方面着力推进，构建终末期患者“医院-社区-家庭”三级联动模式，促进安宁疗护事业高质量发展。

　　福州市首批居家安宁疗护试点单位：

　　台江区上海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

　　长乐区江田镇中心卫生院

　　长乐区漳港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

　　连江县琯头镇中心卫生院

　　永泰县中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