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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缘在和平街

作者 黄鹤权

http://www.clnews.com.cn  2018-12-18 08:44:31   来源:长乐新闻网  【字号

  

  顾城曾写过一首诗,《小巷》。他眼中的小巷,又弯又长,没有门,没有窗,拿把旧钥匙,就能敲开厚厚的墙。我的印象中,它也这般美好。从梦中走来,悠长又寂寥,柔美玲珑,有历史的光撑着,温婉里透着优雅。

  知道吗?长乐和平街,有一句概述呢。叫跨江面海,十邑存珍。 在这里,几百年间,出过众多叱诧风云的人物,从明代以来的10位状元、3位榜眼和5位探花到东溪精舍十学子再到画坛巨匠,这里的每一个宅院都有数不尽的人物风流;当然也有很多过往如云烟的平头老百姓,藏在史料的研究之外,操着一口长乐土话,将一截截闲情逸致的时光留在那无数次经过的弄堂小路和路边随处可见的小板凳。

  这样的小巷,有传统与时尚的激情碰撞,有“明月清风酒一樽”的洒落,也有“随意春芳歇”的幽静,让人不禁向往之。

  “你为什么要去和平街?那个地方乏味极了。”

  “因为想去一处玩的是家长里短,邻里友情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是它呢?”

  “没有为什么。每个人眼中都有一个他的巷子,哪怕它乏味,我也觉得它是这样子。”

  轻轻挂了家乡一位朋友的电话后,我开始收拾回长乐的行李。一个很小的跨肩包,装了两天的衣服,又带了一本薄薄的书。

  去和平街的时候,天公不作美。鱼龙方簸荡,云雨正喧阗。乌云像赶集似的一个劲地压向低空。虽是如此,但我心中却有无尽的暖阳当空高照。

  径自一路穿过巷口的太平碑和随处可遇的花儿,从巷子头左拐,步入司马巷,云雾浮凝的瓦片房便以它独特而淡然的姿势出现在我们面前。瓦片房并不高,但自古就是和平街中登眺胜处。黄昏时分, 重檐翘角、富丽堂煌,花草虫雕各色壁画纷纷浮起,从高处俯瞰楼下灯火栉比鳞次,与返照的夕阳相互映衬,蔚为壮观。那一刻,一种久违的感觉,对童年慢生活的美好记忆便开始慢慢复苏。

  是的,我曾在这座小巷里度过我的孩童时光。树下打盹的黄狗儿,斗盆里嬉戏的蛐蛐、门檐下叽喳的黄雀,池、台、亭、石、花、木之胜,以及母亲拉长声调的唤归声,都是我再熟悉不过的。

  那时我们在雨天、在风中、在一线密不透风的阴凉里,一路追逐嬉闹四处。寻油纸伞,放飞风筝或是急急忙忙跑到巷边墙头,为即将步入寂古的青苔撑起淅淅沥沥的小雨。种种淘趣说起来没完没了。

  那时,这个傍晚和十年前的那个傍晚是重叠的。窗外不和谐地挂着轰鸣的空调,五颜六色的遮阳布东一角西一片地伸着。仿佛身临其境,“朱户千家室,丹楹百处楼”,就连儿时曾留存在小巷隙缝里的不锈糖果的陈迹和饭菜的香气还隐隐存在,可以重温。

  

  趁雾气还未开始弥漫开,我选择了继续行走。不一会儿,就走到一处位于长乐高级中学附近的一间五进大宅。宅子背负芝山,大门朝东,门前是衙门式的红砖八字马头墙,庄严肃穆。门口两侧分立着方形青色石柱,横六座、竖六座。门上高悬的一块红底匾额异常显眼,上书“司马第”三个大字。

  坊间传闻,此地有“司马门前扫落花”的传说。司马第是明朝万历年间兵部侍郎陈省的府第。当了大官后,陈省决定扩建祖屋。据说,陈省建宅的地方上有座祠山庙,他另盖了座新庙。府第落成后,适逢正月初一,陈省颇为得意地说:“当年此处数十家,而今统作一官衙。”这时,门口隐约传来一句:“祠山有日开灵眼,司马门前扫落花。”陈省一听大惊,叫上全家老幼于门前扫地,以求去除晦气,遂这一传统便沿袭了下来。

  进入大门,约半亩多的大院子展现在眼前。狭小的四方天窗,清宁的天井,古色古香的木梯,屋檐下那高高挂起的红灯笼....这福禄延绵的空间结构,很快便以其特有的幽韵和鲜活润暖了我的眼眸。

  期间,还看到了几位老者,在庭中曝日。他们有的不紧不慢摆弄面前的茶具,手法娴熟,掐准了时间就掀开杯盖,茶香随着盖子袅袅升起;有的在竹椅上惬意的抽抽旱烟,在棋盘里显露难能可贵的峥嵘;有的盘腿坐在炕桌边,乐呵呵地看着小孩儿在面前咋咋呼呼地狂奔而过。面对突如其来的到访者,他们十分平静,没有感到不满。相反从他们的神情里,倒看出了一种质朴,一种平和。我心中暗想,这可能是历经岁月洗礼的老者。

  在宅子里,我以适当的高分贝与老者平静对谈。在轻言漫语之间,嗅着老长乐的味儿,从老者滔滔不绝的话匣里,静静聆听着古巷的来由以及其沧桑变化的历程。

  和平街是一条胡同,坐落在长乐这座遐迩闻名的古老航城中心。它起于明,完善于清,至民国鼎盛,是长乐城内曾经最长、历史最为悠久、最为繁华的商业主街区,是明清时期“风光小吴越”发达海运和繁华商贸史的见证,隐藏着一段民国归乡华侨富商起大厝的故事。该街占地约三华里多,横穿整个吴航街区。旧时私商多云集于此。平时由六条巷和一条中轴街肆组成。街区内,宅巷纵横,石板铺地;白墙瓦屋,曲线山墙、布局严谨,匠艺奇巧;不少还缀以亭、台、楼、阁、花草、假山,融人文、自然景观于一体。尤其,是那特色十足的官宦之家宅邸。走进去,向街的纵深处一字排开,仿佛犹感一众士大夫真实地向我们走来,讲述“十里长街半边商,万家灯火不夜天”的辉煌传说。

  当然,还值得一提的就是,清晨坊巷那深处传来的回音。有货郎清脆的吆喝声,有琴友那琮琮琤琤的古筝声,有旧时书斋读书人朗朗的读书声,有轻移莲步的女子哭泣的断肠声,有老伴相互搀扶,爱意浓浓的叮嘱声,也有低拂绿丝的河水流过城市的蜿蜒声。偶尔还闻得几丝嘹亮的犬声。

  那些声音是这座坊巷的精髓,充满了奇幻,专注,自然 ,豢养着人们的呼吸和一种油盐酱醋茶的滋味,回荡在悠长的古巷,慢慢清晰,而后悠悠远逝。

  后来,因为时间行程的缘故,在依依不舍的眼神中,我告别了这几位乐观的老者。继续前行,沿着新坊巷,途径儒英巷、溪上巷,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巷尾的拐角。再抬头,回首望去,却感觉还没有看清这古巷的美丽。起初并不觉得幽深的小巷,此刻经由昏暗的路灯照入却显得如此深幽。这幽,这深,像一首无字之诗,如一张无墨之画,让人忍不住触摸与浮想。一想入,仿佛不再是眼睛的远游,而是魂的散步,本身的浑浊复杂凝固了,时间也凝固了。

  这一刻的长乐和平街,真应了那句名句“笙歌摇曳树底闻,甲第巍峨空中起”,亲密而不狎昵,独立而不高傲,守着一份古韵,秘密地藏着时间。每一位所经过它的人都会产生一种时空上的飞越与触碰。

  如若有机会,我还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