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搓出浓浓的亲情

作者 陈秋钦

http://www.clnews.com.cn  2019-12-23 15:44:25   来源:长乐新闻网  【字号

  冬至,是我国农历中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气,也是我们汉族一个传统节日。它包含三层意思:阴寒达到极致,天最冷;阳气始至,上升才逼天气寒彻;太阳行至最南处。正是所谓阴极阳生,也叫做“一阳复始,万象更生。”

  冬至,在中国传统中显得特别隆重,我印象中的冬至,母亲总是围着围裙,洗洗晒晒各种家什,忙前忙后不停地张罗着,嘴里开始不停地给我们姐弟俩打预防针:“冬至是岁兄,你们姐弟别吵架,要和和气气地过年。”

  冬至果真就有温和、亲切,又略带严厉的温情。起码母亲变得温柔,我们姐弟吵架,不会没理由地就拿起扫帚不问青红皂白地直劈过来,而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以致我们一时半会儿还适应不过来,姐弟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偷笑!

  冬至前的一夜,俗称“冬至暝”。一向迷信的母亲对冬至有很强的仪式感,事先要小心翼翼地抹干净桌子,准备一个圆竹匾,中间插着一枝“三春”(即“福禄寿”的剪纸花),还摆放一套用红纸封着的新箸子(十双),生姜、板糖各一块。箸子,表示一家团圆;生姜,表明家庭红火兴旺;板糖,预示生活甜美幸福。

  小时候冬至来时,家里头豆大的灯光下,平时省吃俭用的母亲便买来一大袋的糯米粉,用开水搅拌好,并按比例加进白砂糖,不停地揉搓,那动作富有节奏,那身形格外矫捷。幼小的我对事物总是充满了好奇,觉得好玩,硬是从母亲手里将和得差不多的米团抢过来,要帮忙和,结果怎么也揉不好,这才知道那全是凭借经验的体力活。

  “冬至暝”那天,母亲会吩咐我们一家围坐在桌子前,将揉好的糯米面团搓成长条状,再每次取下一小团,放在掌心轻轻来回揉搓,掌心的温度与糯米团互相摩挲,搓的圆溜溜的,才算大功告成。母亲心灵手巧,一颗颗晶莹浑圆的汤圆几乎是有节奏从她手里滑落。搓完汤圆,她又会捏出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各种动物:可爱的小兔,旺旺的小狗,机灵的小猫,这些动物寓意母亲淳朴的心愿,希望来年全家命好财旺。

  母亲有时嫌弃我不是干活的料,粗枝大叶,汤圆搓得不够圆,捏什么也不像。我承认,与母亲的手艺比起来,我的手艺确实糟糕,我自己都深感惭愧。全家人经常被我们母女二人弄得哈哈大笑,母亲这时便会改口,夸我捏得好——她总是一再叮嘱我们,节日里不要说不吉利的话,她自己也身体力行。

  搓完汤圆,夜深了,我们就睡觉了。外面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刮着,生怕刮走屋顶的瓦片。

  我和弟弟期盼着探出脑袋,问:“娘,天亮了吗?”

  娘笑着答:“还没呢?继续睡,别着凉!”

  不久,我又从被褥里钻出头来:“娘,天快亮吗?”

  母亲慈爱地摸着我的头:“傻丫头,还没呢?“

  那夜,这样类似的对话循环反复,不厌其烦。那时,我们真切地体会到“爱吃丸子汤,到更天未光”的心情。

  在我们的一次次盼望中,天终于亮了。灶头柴火噼噼啪啪地燃烧着,母亲弯着背在不停地忙碌着,氤氲的湿气,遮住了朦胧的双眼,透过这热腾腾的烟火气,我看到母亲的眼角爬满了皱纹,但却荡漾着幸福的笑容。还没等穿好衣服,我就一阵风一样地跑过去要吃汤圆,母亲说现在还不行,要祭拜完祖先才能吃。但我实在太搀了,就趁母亲不注意,在厅堂里的祭拜桌上,偷偷捏起一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送进嘴里,然后再把手在裤腿上不停地擦拭,消除“作案”的痕迹。

  也许那早衣服没穿够,也许真的祖宗显灵,我的肚子疼痛异常,我只好向母亲坦白,争取宽大处理,谁知母亲并没有责备我,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哎!”然后非常虔诚地陪我在厅堂向祖先认错,并要求我在厅堂罚跪半个小时。多年以后,我才明白,母亲的那声叹息包含着母亲没能力让孩子吃饱饭的自责,包含着心疼女儿,望女成凤的深情,更包含着企望明天的美好。每当回忆起母亲当年的那一声叹息,我心中总是五味杂陈,久久不能平静。现在想来,祖先们设计的冬至搓汤圆,原来搓的是浓浓的亲情,搓的是深深的爱。

  父母走后,我很少搓汤圆,怕触及心中那块最柔软的地方。如今,学校食堂的阿姨都把五彩的汤圆搓好,装在袋子里,回家开水一捞即可,方便多了,可是,心里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今夜,冬至暝,四周静悄悄的,我决定,从明年开始,我每年像妈妈那样虔诚,也像妈妈那样心灵手巧,带家人过好冬至——为了找回传统,为了传承文化,更为了再听一声妈妈的叹息。尽管妈妈已经离开了我们,但我坚信,明年的冬至,我还会听到她的那声叹息,我的儿子也会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