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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中师岁月

http://www.clnews.com.cn  2018-02-22 15:14:45   来源:长乐新闻网  【字号

  丁酉岁末,林华老师向我约稿,获悉将结集出版关于母校——福建省长乐师范学校(以下简称“长乐师范”)的文章,心中波澜顿起。想起前几日正好心中烦闷,细细翻阅了林华老师的散文集《年轮圈圈道道情》,笔调冲淡,用意深远,极尽家常之事,却一扫我心中郁积块垒,尤其是林华老师关于长乐师范生活的点滴回忆,如一块小细石,投入往事的沉湖中,清波漾漾,那些温热的画面渐次浮现。

  我报考长乐师范是父母的主意。读师范学校学费便宜自不用说,被正式录取后国家还有补贴。那个时代的孩子,哪有自己特别多的想法,尽管我的理想是当空姐,不过听说当空姐的身高至少要一米六,身高短板的我就老老实实地掐灭了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按父母的意愿,在志愿表上填下了唯一的学校:长乐师范。

  焦急地等待一段时间后,中考成绩出来,我以505分的成绩被长乐师范录取,母亲在附近的小店里把这个好消息和周围的邻居分享好几遍。几个早早辍学的小姐姐满脸羡慕地跑到我家来围观。

  “哎,听说长乐师范学生要剪短头发,这什么规定呀?”

  “你脸这么圆,剪短发不好看。”

  小姐姐们带了满屋暖意,也让我的心情瞬间跌倒谷底。虽然我长头发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但短发这种减分的项目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噩梦。随着开学日子的临近,我发现还有比剪头发更恐怖的事情。

  报到那天,母亲和我提着大包小包,根据学校安排的号码来到宿舍,虽然自己家境很一般,学校的住宿条件还是让我狠狠吃了一惊。宿舍五个床架十个人上下铺,大家各自放下手中的行李后就拥挤不堪了,还有四面通风的洗漱房,排队等候的开水房,凡此种种,怎么看都不是我想象中的散发着玫瑰色光芒的学府。当我现在站在人生即将四十的节点上往回看,已经意识到当时这些场景其实是多么可贵而难得,如果可以和当时的自己对话,我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拒绝她当走读生的想法。可惜,我仁慈的母亲已经先于我感受到了环境的窘迫,向来雷厉风行的她过几天就帮我办好了手续,我顺利变成了走读生,也就错过了长乐师范生涯的很多精彩瞬间。

  和住宿生严格的生活制度相比,走读生是自由的,也是孤独的。尤其像我这样寄住在外婆家,家人不在身边,有了大把的孤独,也有着大把的时间。读初中的时候,我是班长,学习成绩很一般,但是老师特别信任我,总是把很多事情让我去处理,同学也特别喜欢这个矮胖的看起来没有任何压力的班长,所以那时候的学习是艰苦的,也是快乐的,时时充满被人需要和信任的安全感。到了长乐师范,这里是一片大海,人才济济的大海,像我这样的学生在人群中一抓就是一大把,开始的那一段时光,我脱离了热闹的集体生活,感觉自己象一头搁浅在陌生海滩的鱼,嘴巴一闭一合,却无话可说。

  周一穿校服这件小事,就让我愁肠百结。真是羡慕那些姑娘们,她们能把校服穿得错落有致,千姿百态,看上去款式陈旧的校服,仿佛是为她们量身定做的一样,而穿在我身上则一律鼓鼓囊囊,象大人偷穿了孩子的衣服,我无法直视镜子中的自己。老纠结于外表似乎显得自己俗了些,可是这些姑娘的内才,每个人单独而论都能说上好几天。她们都在尽情展示着自己的才华,学校里几天一登场的艺术表演,天天必上演的路边黑板栏书法抄写……整个校园浸润在一片艺术的海洋中,而我是那个三笔永远不及格的后进生,是那个音准永远不在点上的跑调生,永远跟在大部队后面,摔得鼻青脸肿。

  现在,当我把这些画面不停闪回时,我其实是很感谢这些挫折。正因为这些不足,让我从天上坠回到地面,不断寻找属于自己的特长,在长乐师范灿烂星空里,绽放属于自己的光芒。

  毛笔不及格,那就抄吧。黄开诚老师是我至今遇到最严厉的老师。一年级的时候,我的毛笔成绩没有及格过,作为回报,一个假期要抄几百张的毛边纸。一到放假,我就把毛边纸铺得家里到处都是,在哪顺手,就顺手写一张,家里到处散落着纸和墨水,梦里都在挥毫泼墨,醒来发现张数毫无减少,只能悻悻继续。

  音乐不及格,那就去琴房练吧。去琴房的路特别漫长,一级一级,拾梯而上。琴房建在学校后山上,往窗外看特别荒凉,即使是白天,我也经常要拉上我的同桌,才敢坐下来弹琴。纵是如此,在琴房练琴还是要排队的,勤奋又美丽的姑娘总是特别多。那时候,琴房里摆的大都是一边弹一边踩的脚踏风琴,手脚并用,脚踩起来动静特别大,经常盖过了琴声。手拙心笨的我花了好长时间,才勉强弹下一首《小星星》,而隔壁和我一起来的同学已经开始这个斯基那个斯基的曲子练习了。

  感念时间的温柔和残酷,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我的毛笔字及格了,而且成绩一跃到了八十分,与其他同学的出自名师又独具一格。我的字实在简陋得不值一提,但这已经让我能从容面对自己的恐惧。时至今日,当自己也成为一个母亲后,每次在宽容孩子和严格要求孩子中摇摆矛盾时,我总是想想自己的经历,没有那些年的低到尘埃,哪有今天的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那就坐下来静静地写吧。慢慢地,我的文章开始一篇又一篇地登在校刊和团刊上。回头看看,那些年珍藏如宝的拙文,不过是少女时期的庸人自扰,所有青春期的自我肯定和自我怀疑,所有迷茫和所有坚定,都在笔尖一览无遗。拜这些文章所赐,我开始担任校刊编辑、广播站编辑,并勇敢地站上演讲台,为自己拉选票,终于顺利成为校级学生干部,和学长学姐们走出校园,参加各种实践活动。恍然间,我已经和大家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在最好的青春呈现了最美的模样。

  快毕业的时候又迎来了一个重磅消息,在焦急等待分配的间隙,听说要选一些长乐师范毕业的学生去中学当实验员。听完这个消息,我在心里默念,千万别选中我,我要去当小学老师,我要让自己美梦成真。偏偏怕什么来什么!我到教育局领到分配通知单那天,看到分配通知单上面的“长乐五中”,犹如五雷轰顶。来不及问为什么是我,没有任何准备,我和二十几个同龄人懵懵懂懂,被送到福建教育学院,开始一段从未曾预想过的学习生涯。就这样,我再一次和自己曾经的梦想擦肩而过,这段经历写下来又是另外一段别样的青春故事。这一系列的出人意料,既是我个人的经历,也是时代洪流裹挟个人成长的真实写照。

  如今,我的母校——长乐师范,亦随年华变迁,呈现时代给它的安排另一幅周全的模样。此去经年,人生大半,每每恍惚,仿佛还置身长乐师范校园,看着刚洗漱完捧着饭盒去食堂吃饭的姑娘,头发上隐约挂着的水珠,还在一滴一滴往下落;听着远处高楼传来的渺远的歌声……瞬间顿悟,无论跌宕起伏,时光流沙,那嵌入骨髓的长乐师范精神已然成为命定的财富,如闽水汤汤,麓屏苍苍,在那一方,大美无言。

  (作者 陈腊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