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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笑不得的诊断书

作者 陈秋钦

http://www.clnews.com.cn  2018-07-18 18:38:35   来源:长乐新闻网  【字号

  “天杀的,缺德鬼!”

  杨玉花前脚刚迈出省立医院的大门,忍不住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句。

  朱海后脚跟着,老婆的吐槽让他一扫脸上的雾霾,露出艳阳天的笑容。他明白老婆嚷嚷的原因,顺这话题随波逐流一句:“是该杀的,什么狗屁医生,白沾污了神圣的职业,同是医院、同是医生,做人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杨玉花似乎找到了共同点,即刻点燃起星星之火,农村妇女泼辣的个性全撒出来了:“还什么市立医院,什么三甲等级,主任医师,依我看狗屁都不是,还不如前些年村上的赤脚医生呢。”说完,依然不解气,转过头嘚瑟地对女儿说:“丫头,你来评个理,世间哪有如此不负责任的医生,针眼大的病,折腾了老半天,出了张鼻癌诊断书,害得全家提心吊胆的,太损人了,赚钱也不能拿这玩意来唬弄人。”

  起初,朱丽埋着头,拖着拉杆箱边走边拨弄手机。这年头,出门在外,吃衣住行、打车埋单,手机上功能解决了不少问题。手正在拨弄滴滴打车程序,冷不丁被母亲嘟嚷了一句,也弄不清东南西北了,随便应付说:“误诊也是很正常的事,一个人能力有大小,工作经验会直接影响到判断能力,再说,咱们到省城医院复诊排除了隐患,终究是件好事,有什么好吐槽的。”

  朱海不满女儿满不在乎的态度,虽然铲除了隐患,但对市立医院的诊断依然心有余悸,历历在目。前一阵子,发现鼻子老不对劲,那天上医院检查,为了慎重起见,挂得还是专家的号。医生拿着手电筒往鼻孔里照了一下,二话不说就开单进行CT检查。自己当时就有种不详的预感。

  刷卡交钱,找个熟人帮忙来插队。这年头人情社会,什么队都可以插,就是去黄泉路上的队不能插。好不容易把片拿回五官科,主任眼珠瞪着有乒乓球那么大,指着片子里有个黑点说:“癌病变,建议立即住院手术治疗。”当时,朱海的手不停地颤抖着,“癌症”两字就像一堆火,烧得大脑稀里糊涂的,怎么到家都记不起来了。

  杨玉花虽是个农村妇女,进城生活时间长了,智商上自然有长进,尤其对丈夫喜怒哀乐,了如指掌,从不需点破。老公脸色就是他心态的气象台。所以看到朱海垂头丧气的样子,知道肯定摊上事了。于是,打趣地问:“出了什么事,愁眉苦脸的,不会天蹋下来吧……”

  没等妻子说完,朱海把公文包往沙发上一甩,轻轻地叹了口气,沉着脸说:“你还真猜对了,不是天要蹋下来,而是地要裂了,这个家就要奔溃了。”

  杨玉花从来没听老公说过如此消极的话,大脑转不过弯来,眼晴一黑,“0”着嘴,凸着双珠,觉得屋子在晃来晃去,半天喘不过气,好一阵子才缓过神,结结巴巴地说:“有事说事,可别吓唬人。”

  朱海并不急得回话,在客厅里左右走动,过了一会从公文包里掏出诊断书说:“没吓你,摊上倒霉的事了,你看,我像得癌症的病人吗?”说着,有意握紧手中的拳头。

  “什么?癌症!这病怎发生在你身上?”杨玉花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如今谈“癌”色变,这个“癌字”还是认得出来。当看到白纸黑字,确实写着大多数人不愿意看到的几个字,这才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作为男人,尤其体制内有一官半职的男人,定力会比一般人强很多,女人那就更不能比了。朱海官不大,论品那也是在七品芝麻官背后,但城府很深,他见老婆大冷天紧张直冒汗,马上缓和气氛,口气变得温柔起来,说:“行了,行了,你坐下,天还没蹋下来,别像高音喇叭,嚷嚷个不停。再说,人家医生也只是怀疑癌病变,还没到末日来临的地步。”

  杨玉花紧挨着丈夫坐下,不放心又把眼珠朝着手上那张白纸扫了一圈,确认那几个字后把它搁在茶几上,说:“天蹋下来我管不着,也没办法管。你不行,你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有个三长两短,叫我们如何活下去。不行,我们去省城大医院治,请最好的专家来做手朮。”

  朱海盯着妻子眼睛,有意识来缓和气氛,故意用调侃的语气来说:“朱(猪)也是这么想的。”果然,扬玉花被逗得破涕为笑,眨着眼皮说:“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空来开心。这事得抓紧,这个家需要你。”

  “那也得把手上的工作移交出去,不差两天。说实话,如果晚期,治疗失去意义,白花花银子扔进去也填不了医院这个无底洞,孩子上大学开销也大,花这种钱咱这个家会雪上加霜。”朱海说得有点伤感。

  “不行,我得把丫头叫回来,这两天就上省城。什么鸟工作放不下,我看你是怕乌纱帽被人抢走,傻到透顶了。健康是一,屁官和金钱都是零。没有一,再多零也没用。社会没有你,地球照样转,记住!这个家你是唯一。”杨花回答得干脆利落,仿佛在一锤定乾坤。因为,她知道丈夫穷人出身,怕花钱,甚至把钱看着比生命还重要。

  朱海眼眶有点湿润,故意把头转向另一个方向,说:“有时候钱花了,人也死了。哪怕你倾家荡产也挽救不了生命,只是花点钱,图个心里平衡罢了。”

  “我不管那么多,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就会百分百的努力。”

  “别徒劳的,与其等死,不如让有尊严地活几天,省下的钱给你母女过好日子。”

  “呸呸呸,尽说扫兴的话,菩萨会保佑你安然无事!”

  这一夜,夫妻俩的话特别多,有一种生死的离别。朱海心里特别感动,老婆的温柔让他忘记了烦恼,睡得还挺香。笫二天,他一如往日,拿着公文包,早早地来到机关。

  也许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或者是自己太敏感了。总觉得今天办公楼的空气充满了怪怪的味道。遇到同事,刚要点头,人家似乎把他当空气一样,视而不见;遇见熟人打招呼,人家听而不闻;刻意在回避。

  这种与家人存在天壤之别的氛围,让朱海郁闷了老半天,直至临下班的点,才做出最后的决定:明天就去省城,留着青山在,不怕没火烧。不然,人没走呢,茶就凉了!

  省城就省城,虽外行人看不出医院里的医疗条件差距在哪里,但医德却是截然不同。为了得到权威性的报告,朱海叮嘱女儿也是挂上专家的号,就像一个犯人老老实实等待法官的审判。

  大医院患者相对文明,没有乱插队的现象。专家按部就班一个接一个的看病。他看了朱海带上来的片子和病历,也是用特殊的灯光进行照射,随后用医疗钳从鼻孔里夹出一粒里黑不溜丘的东西,放在雪白的盘子,苦笑了一下,说:“扯什么闲蛋?这也太不负责任了,明明一块凝血块,偏说成是癌病变,举手之劳的事,又要患者住院动手术,这医德的初心在哪里?没事了,你可以回家了。”

  朱海愣在那里发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玉花忍不住“啊” 了一声,问:“啥,没事了?就这么简单?”

  站在一旁的护士插上了嘴,说:“是呀,就这么简单!” 随后拍拍朱海的肩膀又说:“喂,你还嫌医院呆不够啊,起来,别影响其他病人就诊。来,下一个号…….”

  朱海觉得眼前就是一场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惊又喜,贪婪地用鼻子猛吸空气,眼里光芒四溅,像一团迸溅的火花,三步并作两步奔了出去。

  杨玉花脸上阴郁也一扫而光,好像天上黑云被风吹走后的晴朗。自然也顾及不到什么形象了,农村式妇女的个性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别说骂两句,那还是客气一点,这个时候,她抽那医生耳光的心情都有了。

  排除了隐患,应该说皆大欢喜,可朱海一想起那流失的老头票,心就像刀割,无比的疼痛。他琢磨着:市立医院大夫能够专心,求精一点,完全可以解决问题。全家人就不会浩浩荡荡来省城,大几千元的开销啊,自己能快乐起来吗?女儿不以为然,也就成了朱海情绪发泄的对象。

  不同的是朱海没有像杨玉花那样大大咧咧,虽然瞪着眼珠、扳着面孔,但又压低了嗓门指出:“经验不是理由,关键是医生的责任心。老师无才,会误人子弟。医生不负责任,那会殃及生命。病理诊断能闹着玩吗?”

  朱丽白了父亲一眼,不去作声。其实,她内心也十分憎恨那些不负责任的医生。可是,憎恨是一嘛事,无奈又是另一嘛事。尤其这张奇葩的诊断书,能把人家怎样?!向主管单位反映,他们有千万条理由来解释这个问题,最终不了了之。心想:既然没有结果,何必烦恼自己?!

  因此,她不想和父母争论这个问题,但要告诉他们一个哲理,治病救人,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定期检查,健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