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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觅东坡书院

http://www.clnews.com.cn  2015-04-24 08:34:32   来源:长乐新闻网  【字号

  车子飞驰在从海口机场通往儋州市白马井镇的高速公路上。意外的,我看到了道路指示牌——“东坡书院”。“东坡书院”?就是东坡被贬谪的地方吗?于是我念念不忘。

  在回程的前一个晚上,我决定利用第二天早上半天的时间独自出发,寻觅我心中的圣地——东坡书院。

  从白马井镇出发坐上前往那大(儋州市市区)的车,中巴车穿行在一座一座看过去经济不是很发达的村落中,大约半小时就到达王五镇(好有趣的地名——王五,这地名是否有有趣的典故呢?),在王五镇下车等待1小时一趟的从“那大”前往“木棠”的中巴车,在中途“中和”镇下车。节日的中和镇彩旗飘飘,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道路两旁的店铺门前喜庆的礼盒高高垒起,载客三轮车排成一队,等待着访亲走友的人们招呼。坐上3元一趟的载客三轮车前往书院,“东坡书院”就座落在离中和镇东郊约1里的田野上。如果是从那大坐车那就很方便,那大有班车到中和镇,直接会从东坡书院的门前经过。

  中和镇,这是一个很热闹的集镇,建于梁武帝大同中期(公元546年),为唐、宋、元、明、清及民国各代儋州(军、县)治所所在地,儋州古称儋耳郡,东坡书院和儋州故城为古镇内现有的两处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其中儋州故城址内现保存有魁星塔、宁济庙 、关岳庙、西门古道、太婆井、分司井和州属七处古建筑和古文化遗址。

  书院在春节期间开展背诵东坡诗词赢门票活动。出示身份证,背诵三首古诗,就可领取一张25元的门票。背诵三首东坡的诗词是没问题的,可惜我没带身份证来,就只能在书院门口买一张门票了。

  站在书院的门外,静静端详着心中的圣人曾经居住的地方。白色的围墙绿色的琉璃,白色的院墙灰色的瓦,一切都是那么的质朴清廉,仿佛东坡先生一生刚正不阿的节气与淡泊的操守。门上横书“东坡书院”四字,为清代举人张继所题。一棵古老的大树守护着院门,迎送着慕名而来的游人。左边立着的一块大石上题写着: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苏东坡。

  黄州、惠州、儋州是苏东坡三次贬谪之地,也是苏轼一生政治生涯的最低谷,但这期间他的思想与文学却是其一生的制高点。苏东坡万里投荒,九死一生,归至金山,作《自题金山画像》云:“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他将一生贬谪生涯视为功业,不乏自我嘲讽意味,但同时也看出贬谪经历对他人生的影响。他将这种游历苦难视为人生的磨炼,正是这种磨炼,让苏轼完成了从养尊处优的士大夫,到文化巨人的转变。

  苏东坡因“乌台诗案”贬谪黄州,在此期间写的《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一词是我很喜欢的一首词。

  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人生总是要经历风雨,”何妨?“”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那份坚强,那份淡泊,那份旷达与超脱,让我努力一生的修为都不够格提那千年的芒鞋。

  走进书院,一个造型优美古色古香的亭子立在眼前——载酒亭。环顾四周,其为两层亭子,上为四角飞檐,下为八角飞檐,各角相错,角角翘起呈欲飞之势。一根根碗口般粗大的古旧木柱撑起如伞亭盖,亭盖内的木梁上绘有苏东坡居儋州三年的生活情景图录,这儿也是苏东坡当年会友议事的场所。亭子两边的荷塘绿波盈盈,一池的睡莲竞相开放着玫瑰色的莲花,装扮着古朴的书院春意盎然,倒影成趣。

  穿过载酒亭,拾级而上,就是东坡的讲学、会友的地方——载酒堂。据史料记载:宋绍圣四年秋东波到达儋州。同年十一月,昌化军使(儋州州官)张中邀东坡同访逸士黎子云,时座客欲醵钱於子云旧宅涧上建屋,东坡欣然同意,解衣带头醵钱。并取《汉书.扬雄传》“载酒问字”的典故命名为“载酒堂”。

  堂上挂着横匾,题写着:先生悦之。堂内两边厢房西边摆放着屏风桌椅,应该是东坡先生讲学的地方,东边厢房简单地陈列着东坡先生的斗笠和蓑衣。

  穿过载酒堂,又是一个古老的庭院。两棵茂盛的千年芒果树立在院中,遮荫蔽日。院子的东边厢房摆列着历代名人的诗文碑刻13座,后墙上的两幅大理石刻,右边一幅为明代大文学家宋濂所题,左边一幅是明代大画家唐寅所画的《坡仙笠屐图》:苏东坡头戴竹帽,脚穿木屐,高卷裤管,身体向前倾斜,在村路上顶雨急归。

  书院的最后一进是大殿,大殿正中有一组玻璃钢制作的塑像,是苏东坡和儿子苏过以及好友黎子云,殿上题匾为“鸿雪因缘”。大殿里还陈列着苏东坡的许多书稿墨迹以及他在海南的文物史料。

  为什么殿上题匾为“鸿雪因缘”?它有何典故?在看到这四个字时,这个问题就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回来后,我拜读了林语堂先生著的《苏东坡传》,原来它典出于苏东坡的《和子由渑池怀旧》诗:“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这是一首和诗。在仁宗嘉佑六年(一〇六一),父子三人刚到京师都被任命为官。朝廷任命苏东坡为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判官;弟弟子由任命商州军事通官;父亲则被任命为校书郎,为本朝皇帝写传记。子由为陪父亲在京,辞谢外职不就。于是兄弟二人每月经常互寄诗一首,互相唱和,唱和之时,要用同韵同字。一次苏东坡规定用“泥”和“西”两字做韵脚,而《和子由渑池怀旧》诗,则是他完美诗才的展示。

  在东坡书院两侧各有一座小跨院,分别叫作东园、西园。

  走进东园,就在拱形的门口边有一口井,叫钦帅泉,为明万历年间所挖,井水清凉甘冽。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到了这儿都想亲自感受一下提水的乐趣,感受一下井水的味道,感受一下几百年来这不竭的力量。在钦帅泉的后面就是“钦帅堂”,堂的正中陈列着东坡先生端坐的塑像,他手握书卷,目视前方,一派儒者风范。堂里还陈列着案几,是“苏东坡诗词书法大赛”等活动场所。堂的旁边搭建舞台,春节期间这儿举行“苏东坡诗词朗诵大赛”。

  西园绿树葱郁,在青松劲拔中蠢立着苏东坡铜像,他身着长衫,头戴竹笠,手握书卷,脚踏芒鞋,风流儒雅;他正迈开双步,似要以满腔的热血去实现其伟大的政治理想。可惜昏庸无能的宋哲宗听信谗言,对他一贬再贬,(流放岁月:哲宗绍圣元年至徽宗建中靖国元年,一〇九四至一 一〇一)最后在他六十岁的时候(绍圣四年,一〇九七年六月)把他贬到海南儋州,当时在中国版图上最南最蛮荒之地。

  对于内地人来说,当时的海南岛根本不适合人居住。在夏天极其潮湿、气闷,秋天则秋雨连绵,冬天雾气又很重,一切东西无不发霉。岛内土著民族为黎族,与内地的移民相处并不融洽。当地人只吃芋头喝白水当做饭食,在冬天大陆米船不到时,苏东坡也得以此维持生活。当地居民非常迷信,患病时由术士看病,没有医生。土人治病的唯一办法是在庙中祷告,杀牛以祭神。这次到海南,以身体的折磨加之于老年人身上,这才是流放。据苏东坡说,在岛上可以说是要什么没什么。他说:“此间食无肉,病无药,出无友,冬无炭,夏无寒泉,然亦未易悉数,大率皆无尔。惟有一幸,无甚瘴也。”但是他那不屈不饶的精神和达观的人生哲学,却不许他失去人生的快乐。他写信给朋友说:“尚有此身付与造物者,听其运转流行坎止无不可者,故人知之,免忧煎。”在岛上他像以前在黄州一样,与身份高、身份低的各色人,读书人、农夫等相交往。闲谈时,他常是席地而坐。“我本儋州人,寄生西蜀州”可见他渐渐的爱上了这片土地,爱上了这儿淳朴的人们。

  淳朴热情的儋州百姓,让苏东坡那颗已灰的赤子之心,再次慢慢地复燃起来。他虽被贬谪,却依旧关心民生疾苦,依旧学习著作。

  在岛上,他学医救人,养成到乡野采药的习惯,并考订药的种类。他考订出来一种药草,在古医书上是用别的名字提到过,别人从未找到,而他发现了,自然十分得意。在他写的医学笔记中,有一种药可以一提,那就是用荨麻治风湿的办法。

  当地百姓常年饮用咸滩积水,容易患病。为解除民众疾苦,苏东坡亲自带领乡民挖井取水饮用。一时挖井成风,改变了当地乡民的饮水习惯。今天的儋州中和镇有一口井,名叫“东坡井”,其围栏上有乡人所作一联“饮源思坡老,甘泉育后英”, 相传这一口井就是苏东坡当年所掘的。

  同时,苏东坡劝当地农民积极垦荒,种植稻麦菽粟等粮食作物。他还帮助人们改进农具,选择作物的种子,在一定程度上使当地百姓养成了耕作的习惯,改善了生活。

  作为诗人、文学家,苏东坡在海南最大的成就是为当地培养大量的人才,也改变了海南的教育史。 他传播文化,教化村民。海南历史上第一个举人姜唐佐,就是苏东坡精心培养的得意弟子。海南第一个进士——宋代儋州昌化人符确,也是苏东坡的得意门生。

  过去他和弟弟子由分别为五经作注,他担任两部,在黄州谪居时,他已经注完《易经》和《论语》,现在在岛上,他注完了《尚书》。

  最为了不起的是,他的和陶诗一百二十四首。他在颍州时就开始此项工作,离开惠州之时,他已经写了一百零九首,还只剩下最后十五首没有和,这十五首就是在海南岛完成的。岛上难得好墨,他还学着自己制墨。

  灾难舛途没有愚钝他对生命灵慧的感悟,艰难困苦不曾消磨他对生活的豁达乐观。相反,在经历的种种的苦厄之后,他更懂得珍惜生活的点点滴滴,珍惜淳朴善良的百姓对他的尊敬爱戴,珍惜岁月馈赠给他的深刻哲思和达观的人生修养。

  公元一一〇〇年正月,徽宗登基,新皇太后摄政,那年四月,所有的元祐大臣一律赦罪,苏东坡终于可以北归。他的心情是愉悦的,可是儋州的三年时光,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生历程,他的生命已经紧紧的与儋州百姓连在一起。登船回归,难分难舍之际,他写下了这首诗:

  移廉州由澄迈渡海元符三年六月二十日

  宋 苏轼

  参横斗转欲三更,苦雨终风也解晴。

  云散月明谁点缀,天溶海色本澄清。

  空余鲁叟乘桴意,粗识轩辕奏乐声。

  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

  公元一一〇〇年七月二十八日,在北归途中,苏东坡因病卒于常州,享年六十四岁。

  林语堂先生在《苏东坡传》的序中是这样评价的:“苏东坡是个秉性难改的乐天派,是悲天悯人的道德家,是黎民百姓的好朋友,是散文作家,是新派的画家,是伟大的书法家,是酿酒的实验者,是工程师,是假道学的反对派,是瑜伽术的修炼者,是佛教徒,是士大夫,是皇帝的秘书,是饮酒成瘾者,是心肠慈悲的法官,是政治上的坚持己见者,是月下的漫步者,是诗人,是生性诙谐爱开玩笑的人。”“他的人品道德构成了他名气的骨干,他的风格文章之美则构成了他精神之美的骨肉。”

  走出东坡书院,回首凝望一代文坛巨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我又想起的他的词: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作者  周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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